昨日夜皇宮燈火通明如白晝,宮宴上歌舞升平,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君臣同慶。
京都城內均是張燈結彩,家家戶戶歡聚一堂,歡聲笑語不斷,一同迎接新歲的來臨。
萬家燈火雖明,大街小巷卻人跡罕至——屋內是溫馨人間,屋外則冷寂似幽冥,冰火兩重,冷暖自知
京郊城外有一處小院子,門框貼了嶄新的春聯,門上掛著喜慶的燈籠,放眼看去,不過是是萬家燈火中的一盞。
院裡的石路雖然清掃過但還是覆蓋了一層薄雪,但雪這會兒已經停了,風也停了,倒不顯得冷。小孩兒穿上紅彤彤的新衣裳,拿著昨日在年市上新買的陀螺興衝衝地跑到院裡。
“咻——”的一聲,繩子劃破虛空,那木頭做的陀螺被抽得不停旋轉、跳躍、奔跑
新奇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漸漸轉遠的陀螺,似乎想看它能轉多久,多遠,可是這時,那隻搖搖晃晃的陀螺忽然撞上了阻礙,往回跳了一下就戛然而止,倒在了地上。
小孩兒見狀短促地“啊”了一聲,語氣滿是遺憾,有些不滿地抬頭,圓眼怒瞪阻礙了陀螺轉動的“障礙”,不過在看清障礙的真麵目後,眼前一亮,“咦?”
院中的動靜傳到屋裡,“弼兒,是不是摔著了?”婦人的聲音從屋裡傳來,由遠而近,以為是孩子磕著碰著,語氣帶著幾分責備,“彆玩了,快進”
婦人來到門口,恰巧看到了彎腰撿起陀螺遞給兒子的成年男人,神色驚詫
“先生?”
說著忙上前,又在離男人還有三步之遙處堪堪站定,驚喜中帶著局促,“您怎麼會來?”
男人摸了摸身旁未及他腰高的小男孩的頭,然後才看向婦人——比初見時氣色好了些,而後又環視了這小院子一圈——雖簡陋,但細節處卻不難見婦人的用心,麵露笑意。
“在忙?”
婦人搖頭,“不”然後才反應過來不該讓貴客一直站在院裡受凍,便側身提議,“外頭冷,您快進屋喝口熱茶暖暖。”
男人心領卻不為所動,緩緩說明來意
“今夜是除夕,我想起你們母子這是第一次在京都過年,怕你們不習慣就過來看看,希望沒有叨擾。”
婦人聞言惶恐,忙否認這個說法,“先生哪裡的話!”對上男人帶著淺笑的雙眸,婦人忽而頓住,恍惚間想起當日走投無路時情形
而後在跟前溫潤男人的注視下垂眸,以此掩蓋眼裡的悲痛與恨意,咬了咬後槽牙道
“若不是先生出手相救又替我母子二人尋了落腳處,我們恐怕早已命喪黃泉,先生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再世父母,何來叨擾?”
男人聞言眉梢動了動,深深地看著眼前頷首的婦人良久,久到婦人有些不安,他才笑著開口
“看來溫夫人已經想通了。”
婦人——也就是男人口中的“溫夫人”,身子一震,像是聽到什麼噩耗,臉上的血色一下蕩然無存。
“溫夫人”這三個字曾經令她引以為傲,而今卻像詛咒,每聽一次,就發作一次,無時提醒她的存在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穩住身形,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自嘲道
“事到如今,還由得我想不通麼?”
說到這,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開口聲音帶了幾分狠絕
“先生若不嫌棄,日後喚奴家黃鶯便可,黃鶯與弼兒願做牛做馬,報答先生的恩情。”
黃鶯是她的閨名,出嫁之後,她以為自己的姓與名不會再同時出現了,然而,世事無常。
高瘦男人聞此甚為欣慰,想了想後對眼前的母子說
“之前還擔心你不願放下,便讓你母子二人另尋住處,再做打算。如今你既然有了抉擇,不如今夜帶著弼兒同我一起前往京郊彆院——那裡有一些同道中人,人多熱鬨,日後住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真的?”黃鶯難以置信地抬眸,對上男人肯定的眼神後,激動地拉著兒子跪下,“謝謝先生!弼兒快,給先生磕頭!”
溫弼懵懵懂懂,但卻十分聽話,“謝謝先生!”
男人伸手將溫弼拉起,麵帶微笑地對黃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