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皇城已入冬,而十月江南的寒意卻姍姍來遲,江邊的樹木尚且蔥蔥,青葉隨著江風而擺動,驚飛了停留在枝頭上燕子,撲扇著羽翼飛向臨江而建的小樓。
身姿優美的家燕本是衝著窗欞而去的,不知臨到頭碰見了什麼,身頭一拐愣是改變了原來的路線鉚足了勁兒往上衝,結果力竭差點踩空,撲騰了好幾下翅膀才堪堪落在屋簷上——好險。
而那讓家燕見鬼了似的逃飛的窗欞後並沒有什麼可怖的情形,相反,那裡站著個風度翩翩的男人,雙眉幾欲入鬢,狹長的鳳眸微挑,嘴角似有若無地泛著淺笑,美得像個禍害人間的妖孽。
隻是“妖孽”此時雖然噙著笑,周身卻比這江南的初冬還要冷。
跪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女子不由地打了個冷顫,將身子伏得更低了,“少主……”
求饒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冷笑聲打斷
“彆亂喊,我可不是你的少主。”
女子聞言猝然抬頭,露出豔絕的麵容——正是紅袖閣的嫣然姑娘。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俊美的男人,但目光觸及鳳眸裡的涼意又慌亂移開,無措地開口
“台主,我……”
身著深色勁裝的絕美男人便是這紅袖閣背後的主人,君子箋。
此刻他雖仍舊麵帶微笑,卻不再有昔日的漫不經心,那笑裡隻剩下冷漠與疏遠。
君子箋右手收扇磕在左手的手心,一下一下,他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也同樣敲在了嫣然心上
“我可不配當你的主子。”
猛然被揭穿細作身份的嫣然心頭一顫,涼了半截,嫣紅的雙唇一下失去了顏色,張合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辯解的聲音。
君子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畏懼的反應,左手收緊握住骨扇,聲音在寂靜中尤為明亮
“你家主子要是知道你曾知情不報,勾結淫賊置你們少主於絕地,你猜他老人家會有何反應?”
話音剛落,嫣然那雙我見猶憐的眼眸頓時睜大,驚恐如血絲般細密地纏繞著淺褐色的眼球,默入皺縮的瞳孔內,用力搖頭否認
“不,不!若是沒有台主,我……嫣然早就死了,嫣然這條賤命都是您給的,您就是嫣然的主人!”
眼淚如決堤般從眼眶落下,衝花了她方才精心畫的妝容,也為她染了幾分憐色,可惜無法融化君台主的那銅牆鐵壁般的心。
君子箋不為所動,而是從她方才吐露的心聲裡抓住了重點,“所以你十一歲那年進聚鳶台,也是你主子計劃的一環?”
嫣然聞言有瞬間恍惚,宛若回到初見時的情形,下意識地反駁
“不是的!不是的,我當時是在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才遇見了您……”
君子箋恍然醒悟般,“哦?那就是我機緣巧合救了被人追殺的你,後來你主子得知我救了你,就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讓你在聚鳶台當個‘釘子’。”
七年前,君子箋剛接手聚鳶台一年,某個夏夜,就在紅袖閣外,他遇到了一個渾身染血的小姑娘迎麵跑來,後麵跟著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一邊追上來要抓她,一邊嘴裡汙言穢語。
走投無路的小姑娘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抓住他的腳,他垂眸一看,才發現她不僅渾身是血,而且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撈出來,可是抱著他小腿的手心卻隔著衣料傳來的溫度卻格外灼人——分明是被人下了藥,而且藥性不弱,可她卻還能強撐著逃出來,可見求生欲望強烈。
於是從不多管閒事的君少台主在那一刻動了惻隱之心,伸手救了這個小姑娘。
之後便將她留在了紅袖閣,因為她是自己所救,對她信任有加,將紅袖閣交給她管理。
沒想到當年的一念之差,竟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思及此,君子箋勾了勾嘴角,鳳眸凜冽
“你主子還真是深謀遠慮,算無遺策啊。”
嫣然聞言,不由地想起那個養育她成人的男人,慈愛卻也嚴厲,整個人抖得更厲害了。
但她還是想跟君子箋解釋“我隻在接管紅袖閣後替主……查過幾件事,這兩年已經與他們斷了聯係,從沒有出賣過您!也沒有泄露過任何機密,台主,您信我!求您信我,我真的沒有背叛過您!”
嫣然跪爬過去像七年前那般抱著君子箋的腳,不似端莊,略顯狼狽,可她顧不上那麼多了,沒有什麼比君子箋不相信她更讓人絕望。
即便是語無倫次,她也要表明自己的心意,不能離開君子箋,不能離開聚鳶台!
君子箋想把腳抽出來,可嫣然不肯放,他也不想踹一個女子,不悅地皺了皺眉心,隻好無視她的字字泣淚,諷刺道
“沒了你,不還有第二個麼?”
這兩年不再利用聚鳶台傳遞消息,所以那人就送了個蘇箏進紅鳶樓。
音落,嫣然如遭雷劈,神情瞬間空白,瞳孔的驚懼與痛苦散去,像個突然被抽去魂魄的凡人,身形晃了晃跌坐在地上,鬆開了緊抱著君子箋的手。
還有第二個,嗬,原來她不止對主人而言是一顆隨時都能拋棄,誰都能取代的棋子,對君子箋也是一樣,隨便換個人都能取而代之。
所以她這七年來所付出的一切,其實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笑話?
她用了七年的時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壘起來的情感在這一刻坍塌為平地,蕩然無存。
嫣然仰頭蒼涼地笑了起來,卻仍舊止不住淚流滿麵。
君子箋漠然看著她又哭又笑,微微蹙眉,抬腳往門口走去,在門邊停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
“聚鳶台從不留有主的人,念在你不曾釀成大錯的份上,我不做處置,你自行離去,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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