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齡從未過問戚霖用的是什麼解毒的法子,不是因為她現在對什麼都不感興趣,而是她隱約猜到了那是什麼法子。
所有人都對此三緘其口,心照不宣,如果她直接拆穿,打破的不隻是如今詭異的平衡,或許還會影響整個戰局,所以她隻能默認。
從前她常想顧墨玧那樣一個遺世獨立的人為何會被那些世俗束縛——他既有實力又有魄力,又沒對不起誰,大可撒手不管,誰也無法苛責他什麼,而他之所以一直默默地擔著,是生性使然。
直到現在,她也處在漩渦的中心,才知道很多時候並非人推動造就了事態,而是事兒在推著人走,一個人在其中的力量是很渺小的。
比如她,在複興前朝、在妄心蠱毒、在時局上麵,她看似舉足輕重,實則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顧墨玧的人已經逐漸滲透進南蠻,君子箋一出現,他便得了消息,親自在邊境線等候。
“重見天日”的君子箋子在一裡地之外就看到大燕境內,坐在馬上身穿玄甲,久等的顧大帥——他也沒想到,自己還沒踏進大燕的土地,棘手的事已經排著隊等著他。
顧墨玧無疑是棘手中的棘手,聰明如斯,大概也猜到了一些情況,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地大駕親臨,可是他什麼都不能說啊!
身邊的嵐津在無聲地警告他彆輕舉妄動,否則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催動蠱蟲。
君子箋體內的蠱蟲叫“錐心刺骨”,顧名思義,隻要控製蠱蟲的人一催動,他就會感受到錐心刺骨般的痛苦。
是真是假君子箋還沒試驗過,思及此,他嗤笑了一聲,距離邊境僅有五步之遙時開了口
“大帥,彆來無恙。”
顧墨玧如古井無波般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勾了勾唇角,問
“君台主是什麼時候去的南蠻?”
君子箋見狀不由挑眉,冷若冰霜的顧大帥竟然會麵帶微笑地和他說話?是他這近一年裡與世隔絕,錯過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麼?
不過他雖然嘴角微揚,可話裡的冰冷卻絲毫不減,但就算顧墨玧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隻能說
“抱歉大帥,君某無可奉告。”
墨色的眸子眯了起來,像是在辨認他這話裡有幾分真假,但君子箋嘴上油腔滑調,鳳眸卻沒有半絲笑意。
顧墨玧眉心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很快舒展開,將幽深的目光移到他身旁少年人身上,“這位是?”倘若殘光與落影在此,必定能第一時間認出他是林熙之的人。
但今天,總是遠遠跟在身後護衛的落影因軍營有事而沒跟過來。
嵐津雖然年少,但到底是林熙之一手教養起來的,學會了不動聲色,他並沒有開口回話,而是也看向君子箋。
他們在來之前已經編好了身份關係,就算殘光落影在,也絕不能拿他怎樣。
他是在用眼神示意君子箋按林熙之決定地說。
“呃……家裡人。”君子箋有些為難地說出口。
林熙之的安排裡,他應當說是遠房表親,可君子箋實在對嵐津沒有什麼好感,並不想讓遠房不知是否存在的表親背鍋。
顧墨玧雖然與聚鳶台交情不深,但也並非兩眼一抹黑,尤其是月九齡得到聚鳶牌令後。
君子箋這個人看著和誰都能稱兄道弟,實際上除了一個戚霖,根本沒真把誰當朋友,也就不會與誰走得近。
這個突然冒出來、此時視線像是粘在他身上的“遠房表親”,看起來就十分詭異。
顧墨玧沒有當眾拆穿,隻是半帶揶揄半帶試探地說
“沒想到君台主還有受製於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