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皇後寢宮,子時已過。
內侍拎著藥箱,打著燈搖頭歎氣的老太醫離開。
寢宮被明亮的燭光照得通明,殿內生著火盆,宮人們輕盈的腳步帶動著拖地的床幔,鳳榻上被褥下微微起伏,正是皇後陳溪。
這是皇後第二次小產了。
與上一次無意間被明蔚發脾氣推倒不同,這次她還沒來得及將有身孕的消息告知皇上,就遭遇到一頓踢打,即便她拚命地護住肚子,卻還是沒能留住這個孩子。
不僅如此,還換來了一身傷痕累累。
就連“見多識廣”的太醫看了都於心不忍,而對懷有身孕的皇後施暴的皇帝知道後也隻是皺了一下眉頭,滿是不耐地將稟報的宮人遣出去。
這時,床上毫無血色的麵容痛苦一皺,隨即睜開眼來。
一旁的宮女見狀忙上前,“娘娘,娘娘!您終於醒了,可有哪裡不適?”
陳溪醒來的第一反應是抬手拂上那沒來得及大起來的腹部,視線漸漸聚焦,看著淚流滿麵的貼身宮女,才恍若隔世地放下手,艱難地開口
“彆告訴母後,太晚了,免得她老人家睡不著。”
宮女自小與陳溪一同長大,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溫和,可是她好歹是一國之母,明蔚不僅從未給過他皇後的體麵,還動不動就動手打人。
陳溪錦衣玉食養大的千金小姐,卻屢次遭遇暴打,還因此兩度流產,若再這麼忍下去,她可還有命在?
宮女想要勸她不要再忍氣吞聲,“可是娘娘,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太後娘娘說若再有下次……”
話沒說完,被陳溪一聲冷笑打斷了。
宮女從未見過主子臉上露出這樣慘淡的笑容,一時嚇壞了,不敢再出聲。
明蔚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在東宮時還對陳溪相敬如賓,哪知登基後便原形畢露,如今他是天子,這天底沒人敢說他的不是,除了太後。
也隻有太後的話,明蔚還聽得進去了。
太後上次聽聞了陳溪小產是明蔚不小心所致後,便告訴陳溪若明蔚再動手,她定不輕饒。
可說得比做的好聽,太後明明都不止一次看到她手腕上的傷,卻充耳不聞,還要怪她身子弱,進門都三年了,也沒能為皇帝誕下一兒半女。
陳溪算是看透了,這皇室,這宮城,就是有進無出,吃人的地方。
無論她是沉默還是哭喊,都出不去,隻能在這裡,耗儘生命。
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趁早解脫算了。
宮女看她笑得瘮人,心驀地一沉,突然福至心靈地說
“娘娘,您可彆做傻事啊!”
陳溪聞言回神,緩緩地看向從小跟著她的宮女,被她決堤的眼淚刺痛了雙眼,突然想到未出嫁前,曾經進宮參加賞花宴的事情,還結交了兩個率性的朋友……
若當初是月九齡嫁給明蔚,遭遇這些,她會怎麼做?
“明日去江國公府請憶安郡主進宮一趟吧,陪我說說話。”
宮女不明白皇後為何會想請江言憶進宮,但她肯見人而不是自己關起來胡思亂想,總歸是好事,便應了下來。
兩江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