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相寺坐落於湖山之頂,滿山遍野都是未開發的竹林,入夜降溫後,霧氣彌漫,遮住山腰,從遠處看來,廟尖那一點搖晃明亮的黃仿若神明的奇跡。
遲清和形容狼狽地踩上最後一層石階,再跪下時,膝蓋上未愈合的傷又強行被撞開,鮮紅的血液爭先恐後透過傷口冒出來,再次染濕了長階。
他的眼神恍惚,嘴唇慘白,頭發上還夾著幾片發黃的竹葉,衣服也臟的不行,像是在泥裡滾過好幾圈。
額前的冷汗滑進眼裡,很刺很痛,但他連擦的力氣都沒有,哆嗦著手做完最後一次禱告叩首後,依然不敢鬆下勁,踉踉蹌蹌地朝廟門走去。
朱紅廟門經過百來年的風吹雨打,赫然黯淡了很多,底部參差的裂縫沿上,現出原本的木色。
他孤零零地站在門前,神色霎時變得拘謹,手僵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
人總是貪心的,即便在心中演練過無數遍被拒絕的場景,可臨到關頭,心中還是會忍不住生出一絲僥幸。
萬一……這次有了呢?
“吱嘎——”
年久失修的木門被拉開,遲清和撐起眼皮朝前望去,隻見滿院香燭油燈都被點燃了。
在搖晃的燭光中,他對上三位白胡老者的眼睛。
“阿彌陀佛。”
……
遲清和帶著滿身傷回來時,已是深夜。
即便在外麵觀察過房間燈都滅了,但還是下意識放輕聲音。
但他實在太累太痛了,坐在玄關換好鞋後,怎麼也起不來,徑直往後仰,躺在地板上,閉眼恢複力氣。
“清和清清。”
小青從客廳裡的鳥爬架上飛過來,原本是要落在少年的指尖,但在看到主人這副樣子後,啪嗒踩在地板上,蹦跳著來到遲清和身邊。
黑圓的眼珠子眨了眨,似乎很心疼,毛茸茸的腦袋不停地在遲清和的臉側蹭來蹭去。
“清和清清,痛痛……臟臟……”
“沒關係。”
遲清和累得抬不起胳膊,隻能側過臉,用鼻尖回應小青,聲音又啞又乾,一點都不像平常那般好聽。
“他們都睡著了吧。”
“嗯!”
“那就好,我再躺一會……”遲清和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淺寐。
小青自覺地沒有再開口說話,揮動翅膀窩到遲清和的手心,用自己的小身體給少年取暖。
十分鐘後,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遲清和睡到一半被吵醒,有點難受,眯著眼睛在口袋裡摸了好一會。
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宮時暮”,閉眼又緩了口氣。
有種被無良老板逼迫加班,抗拒又不得不接受的煩躁。
宮時暮“睡沒?”
遲清和“……”
宮時暮“有急事,給你一分鐘下來,我在門口。”
遲清和“……好。”
話落,當機立斷關掉手機,從地板上爬起來,就近歪著腦袋,靠到牆上。
然後……闔上眼皮,準備再眯一會。
結果眯著眯著,真睡著了,再醒來時,眼前白花花的。
天亮了?
未散的消毒水味徘徊在鼻尖,耳邊還有一道幾不可聞的鍵盤聲,他側過腦袋,正好對上宮時暮難掩疲憊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