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遇仰頭望著滿天繁星,吸完最後一口煙。
“這幾天彆亂跑了,待在我身邊,跟我講講清和跟你的事吧。”
4011拘謹地點點頭,飄到遲遇身側的紅色塑料小凳上,措辭好久,乾巴巴地起了個頭。
【我綁定宿主並不是偶然,受到某種冥冥之中的指引,我來到宿主的世界。】
【他很符合我的要求。】
【即便被眾叛親離、排斥歧視、虐待折磨,也依舊守著初心,沒黑化報複全世界。】
4011用餘光偷覷一眼遲遇,見對方臉色沒什麼變化,才大著膽子往後說。
【而且最重要的是,時機湊巧。】
【過了除夕,新年煙花炸響,就是宿主的死期。】
【如果我不綁定他,宿主就會當場被百年難見的雷劈中,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後來我選定了他,並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一開場,宿主就差點被踹死……】
4011的講述聲還在繼續,伴著晚風,輕飄飄地吹進心裡後,瞬間化作無比沉重的石塊,將遲遇壓得喘不過氣。
碎片化的記憶重新組合後,拚湊出的現實,越發清晰,越發血淋淋。
他無法將這些抑鬱心疼的情緒疏通出去,隻能不停地抽煙。
地上的煙蒂越來越多,灰黑的煙燼被風吹散,又卷了卷,揚向空中,最終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紙包不住火,宮家內鬥的消息還是傳出去了。
一時之間,宮家所有人都將矛頭對準了小輩宮時暮。
不止有一個人打電話過來罵他不識時務,跟自家人鬥起來,怕不是要彆人看笑話。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宮時暮都懶得出言解釋,直接把宮柏齊虐待歲歲的地下室視頻發過去了。
然後便是安靜……一直安靜……
沒有憤恨,也沒有斥責,像天平中央的蝸牛,在仁義和道德間,尋不到平衡點,隻能沉默著,蜷縮進殼裡。
宮時暮也理解他們的選擇。
宮柏齊在上一輩人眼中,確實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或者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宮家。
那時正值國家動蕩,南方地區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國家內憂外患,每個人都自顧不暇。
而宮柏齊,就是在這個最混亂的時候,接手整個宮家。
不到十歲的年紀,卻已經是整個家族裡最大的“大人”。
很多人都唱衰說宮家的根,要在這裡徹底斷掉。
還感慨他們是自討苦吃,彆的有錢人早就攜款跑到國外躲起來了。
就宮家,散儘家財支持抗戰,一個個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批被當人質扣留,生死未卜,最後留下這麼一群小豆丁。
這事要落到曆史書上,必要評上一個“無私大愛者”。
可放在那個混亂的年代,除了愚蠢,就是愚蠢。
吃不飽穿不暖的流民,看不到宮家對國家的付出,他們隻能惦念著一牆之內,一個家族綿延千年的金銀財寶和滿倉的糧食白麵。
搶和殺人,在這個時候,太常見了。
因此宮家能活下一個,彆餓死,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可偏偏就是宮柏齊,不僅震懾住了所有暗自覬覦宮家的宵小之徒,還靠著腦子,在亂世裡開辟出一片淨土,被高層注意到。
在第一次邀請他入軍的時候,宮柏齊沒有同意。
直到被扣留關押的長輩成功逃回國,弟弟妹妹有了能照顧的人。
他才義無反顧地走上父母的老路,硬是在國家最混亂的十年,憑借一項項軍功,將宮家送回到最高的位置……
如果沒有這檔子事發生,宮時暮始終會把宮柏齊當做最尊敬的長輩。
他戎馬一生,本應安享晚年,但他虐待歲歲,還隱瞞了所有人,這件事……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而且,如果他不站在歲歲這邊,就沒有人會再保護他這個傻弟弟了。
即便是看著歲歲長大的“養父母”。
“時暮,你太衝動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和我們商量。”
大洋彼岸那頭的母親耐心勸導著,為了打這通電話,她似乎特意熬夜了,語氣裡是抹不掉的疲憊。
“就算歲歲……受了傷,你也不能公然跟三伯對著乾啊,聽我的,彆這樣了,買份禮物,到時候我帶著你到三伯麵前道個歉。”
宮時暮捏著手機,將近三十秒沒說話。
“媽,受傷不是這麼用的,那叫虐待。”
宮老夫人長歎了口氣,“你不懂,你三伯他……有苦衷的。”
“苦衷?”宮時暮冷笑。
“什麼苦衷需要靠虐待一個小孩來緩解?他就是一純純變態!”
宮老夫人嗯嗯啊啊半天,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字來,隻能不停勸他停手。
宮時暮當然不可能順母親的意,冷淡地說了句注意身體後,便掛斷了電話。
他煩躁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往落地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