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冉扭頭看向後車廂。
她們並沒有什麼綁人的經驗,手法很粗魯。
手腳一綁,繞著身體摞了將近二十圈拉緊,最後留出來的繩頭,繞後車廂門的把手,纏成三個死結,才罷休。
拇指粗的麻繩很磨人,倒刺鉤在少年細嫩的皮膚上,車子每顛簸一下,繩下的紅印就會重一圈。
處在昏迷中,他也下意識皺起眉頭,顯然是難受極了。
以前,她對這位小少爺的印象,隻停留在母親嘴裡止不住的誇獎——
天賦異稟,卻不恃才傲物,即便站在無數人的終點,也從未奚落過努力向上的拚搏者。
這樣的天之驕子,隻要站在那,就能輕而易舉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哪怕是現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情況。
雪白的襯衫,在泥濘的後車廂滾來滾去,很快就染上斑駁。
他弓著脊背,蜷縮在後車廂的角落,明明是快一米九的大個子,卻顯得格外脆弱,如同被斬斷翅膀的蝴蝶,有種淩虐的淒美感。
胡教授見女兒的眼珠子一直粘在宮華歲的臉上,皺眉。
“欣冉,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你一旦放走他,我們就徹底沒了逃的機會。”
胡教授眼底閃過一絲瘋狂。
“他哥可不是好惹的。”
胡欣冉抿了抿嘴唇,艱難移回視線,“我知道的。”
此刻車輛已經駛入郊區,周圍都是山林,幾乎沒有來往的車輛行人,隻有每隔一小時才會發動的麵包車經過。
胡教授接起電話,僵著聲音回答了幾句後,突然臉色一變。
腳下猛地踩下刹車,慣性使車內三人不由得往前傾。
母女兩人因為有安全帶的束縛,就是頭暈了一陣,沒什麼大礙。
宮華歲就沒有那麼幸運,他的手腳都被綁著,沒有能力維持平衡。
車輛急停,導致他的額頭“砰”地撞上後車廂一截生鏽的鐵架。
距離僅在眼皮上方的半公分處,這個位置隻要稍微再往下偏離一點,宮華歲很有可能就瞎了。
胡欣冉驚魂未定,見少年額頭的血滴答滴答往下,逐漸將那張漂亮的臉蛋模糊,她下意識想拿紙巾擦拭。
母親的一句話,卻活生生讓她停了動作。
“你爸他……手被砍了……”
胡欣冉瞪大眼珠,不可置信道,“不是還沒到四點!他們憑什麼砍人!”
胡教授握緊方向盤,眼神死死盯著後車廂昏迷的少年。
“宮時暮已經發現他不見了,正在追過來的路上……你爸他那隻手……是債主對我們的警告。”
胡欣冉有點崩潰,嗓子都在發抖,“宮時暮怎麼可能發現,你不是跟他說過,今天臨時改成課外教學嗎!”
突然,她的腦子裡閃過一抹精光,伸手往少年的口袋掏去,什麼東西都沒有,更彆提追蹤器了。
直到餘光裡,她瞥到宮華歲腕骨上的玉鐲和手表。
她大概能猜出追蹤器就在這兩個裡麵,想摘下來扔掉。
胡教授卻攔住她。
“手表扔了,鐲子留著。”
胡欣冉喘著粗氣,用猩紅的眼睛瞪著駕駛座上的女人。
“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錢!要是宮時暮那些人再追上來,他們爸爸的腿砍了怎麼辦!”
“你知道什麼!那鐲子可值好幾千萬!有了這筆錢,你爸什麼病不能治好!”
胡教授眼底閃過瘋狂。
她真是蠢,這位可是宮家小少爺,身上隨隨便便一件行頭,都夠他們這些普通人奮鬥好幾輩子了。
反正醒來什麼都會忘的,不拿白不拿。
本以為出國後,還得再咬牙過幾年苦日子。
這下什麼都不用愁了。
“快拿!”
見女兒還在猶豫不決,她焦急怒吼。
胡欣冉被嚇到,嘴唇都在哆嗦,“媽,我們自首吧,不能這樣……”
“自首?我們都能逃出去,為什麼自首?你相信媽,他們抓不到我們的,把你爹接回來,我們就立馬跑。”
胡欣冉瞧著形容逐漸瘋癲的母親,第一次覺得陌生,“媽,爸爸的手都被砍了,機場安檢那一關就過不去!怎麼可能跑得了!”
胡教授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