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病逝後,朱翊鈞第一次召開了早朝。
這一次的早朝,非比尋常,政治韻味濃厚。
戚繼光被免除薊州總兵職務,改提督五軍營的事,已經傳遍了朝堂。
朱翊鈞對戚繼光的任命,是通過兵部下達的,走的是正規程序,朝堂上下自然知曉。
此事對於滿朝文武來看,應當是對戚繼光的貶謫。
京營,名義上好聽,護衛京師,可大家夥心裡頭都明白,京營不堪大用,就是個花架子。
薊州總兵可不一樣,薊州鎮經過戚繼光十五年的經營,有兵十餘萬,真正意義上的九邊第一重鎮,擔任拱衛京畿的重任。
把戚繼光從薊州總兵的位置上調下來,讓他去提督五軍營,確實是有些貶謫的味道。
這在有些人看來,也算是一種信號。
早朝中,朱翊鈞坐在龍椅上,馮保站在一旁。
馮保照往常那般,喊出了,“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話音剛落,就有一人出列奏報,“臣浙江道禦史潘士楨,有本啟奏。”
朱翊鈞一聽,來了,風浪要起來了,“準奏。”
“謝陛下。”潘士楨謝恩之後,便開始步入正題。
“臣彈劾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潘晟。”
“大學士潘晟,素無清名,不聞亮節,極儘諂媚,廉恥儘捐,妄負聖人教誨。”
“其就職禮部尚書期間,放浪形骸,穢形昭昭,有損朝廷威嚴,有失士人形象。”
“此等頑劣之人,豈能位居閣部,傳揚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臣鬥膽進言,懇請陛下免除潘晟一應職務,以正朝堂。”
張居正臥病期間,力薦兩個人入閣,一個是餘有丁,另一個就是潘晟。
萬曆皇帝都照準了,餘有丁是在張居正病逝的前一天入閣,而潘晟呢,賦閒在家,這次是重新起複,便派人到潘晟的家中去傳旨。
原本曆史上,潘晟接到旨意,很高興,入閣拜相,誰不想要啊。
潘晟隨即收拾東西,樂嗬嗬的出發,趕往京師任職。
可是,張居正一病逝,他的親信受到了波及,首當其衝的就是這個潘晟。
也是這位浙江道禦史潘士楨,彈劾潘晟種種不軌行徑。
萬曆皇帝本人,對於張居正是深惡痛絕。
當然了,對事不對人,對於張居正變法的功績,不可否認,但對於萬曆皇帝厭惡張居正這一點,倒也說得過去。
放我們任何人到萬曆皇帝那個位置,都會如此。
張居正是帝師不假,但是,他是真沒把萬曆皇帝當皇帝,動不動就訓斥,動不動就斥責。
後世常言,彆拿豆包不當乾糧,彆拿村長不當乾部。
村長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帝呢。
比如說,萬曆皇帝書法很不錯,有一次他拿著一幅字讓張居正看,結果張居正卻說,你是皇帝,應當把精力用在正道上,彆弄這些沒用的。
滿心歡喜的小萬曆,弄了一個燒雞大窩脖。
再比如說,有一次小萬曆去文華殿讀書,指著自己身上的龍袍問張居正,先生,此袍何色?
張居正回答說是青色。
小萬曆糾正道,不是青色,是紫色,因為穿的時間長了,褪色成現在的這樣。
小萬曆本來想以此顯得自己節儉,可張居正卻說,既然容易褪色,那就少做幾件。
接著就是一頓教育。
你說,小萬曆,他能不鬱悶嗎?
更重要的是,張居正教給萬曆皇帝的,和他自己做的不一樣。
他教導萬曆皇帝要勤儉節約,可他自己卻極度奢侈,據野史傳聞,他乘坐的轎子都得用三十二人抬。
張居正對於萬曆皇帝來講,就是,我剛死了一個親爹,結果又來了一個乾爹。
而且這個乾爹,還言行不一。
此外,自己的親娘,還向著這個乾爹。
物極必反,萬曆皇帝對於張居正的崇敬,也逐漸變為了怨恨。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張居正在萬曆朝當了十年的內閣首輔,在這十年中,他拿走了原本屬於萬曆皇帝的權力,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