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聖公孔尚賢麵對駱思恭的質問,不慌不忙。
“上差所言,孔某聽的真切。”
“自大明開國,太祖冊封先祖為衍聖公,距今已有二百餘年。”
“二百年間,承蒙曆代聖上恩寵,對衍聖公府恩賜不斷,加之族中有擅經營者,府中確實有些積蓄。”
“又因衍聖公府有祭祀聖人之責,故衍聖公府名下的祭田也不需要繳納賦稅,產出皆用於祭祀。”
“衍聖公府乃聖人之後,傳承千年,人丁確實興旺,族人眾多,可並非不納丁。”
“曲阜縣衙中應該有詳細記錄,上差可以查詢。衍聖公府經常協助縣衙征糧納稅,征發徭役,府中也有相應的一些記錄,上差如果有需要,也可查詢。”
“承蒙我大明曆代聖上信任,曲阜知縣皆由孔家德才兼備者擔任,但仍需要上報吏部,由吏部準許後方能就任。”
“曲阜知縣是大明朝的官,其雖出身孔氏一族,但食君之祿,承君之恩,縣衙一切皆聽從朝廷調派。”
“曲阜縣歸屬屬兗州府管轄,兗州府歸屬山東成員布政使司管轄。曲阜有知縣,兗州有知府,布政使司有布政使。”
“監察有按察使司,有巡按禦史。”
“其眾之上,還有巡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曲阜是我大明朝的王化之地,不是誰的私地。曲阜百姓是我大明天子的百姓,曲阜百姓心中隻有君父,沒有其他。”
“聖君在上,賢臣滿朝,四海升平,國泰民安。生在大明,是天下之幸,亦是孔某之幸。”
“衍聖公府世受皇恩,羊羔跪乳,烏鴉反哺,食君祿,受君恩,衍聖公府又怎會有謀反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還請諸位上差,明察。”
衍聖公孔尚賢的一番話說完,堂內眾人平靜依舊,不見波動。
有錢,有糧,有人,這一套說辭套在很多人身上都適用,並不能當作謀反的真憑實據。
堂內的官員也沒打算揪住這一點不放。
“衍聖公說的在理。”主審官王用汲的聲音隨著孔尚賢的話傳來。
“大戶人家積蓄些錢糧,不算什麼。家中雇傭些仆人家丁,也是常有之事。”
“若僅憑這些就斷定有謀反之意,未免太過武斷。”
“確實。”作為副審官的山東巡撫宋應昌點頭應了一句。
同為副審官的西寧侯宋世恩,沉默不語,因為這事不是他的職責範圍。
涉及到衛所,軍田,這才是他這位左軍都督府掌印的主場。
錦衣衛掌印柏子祥抬起原本那低沉著的眼皮,“謀反之事,事關重大,不能僅憑一些推斷妄加定罪。”
“當然,也不能因為某些看似有理有據的辯白而放鬆警惕。”
“適才衍聖公說的話,在理。可事關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不能僅憑這些就妄加斷定是有罪還是無罪。”
“究竟如何,還需要進一步審查。”
“這是自然。”王用汲認可柏子祥的說法,“如此大事,當然不能草草了事,一切皆應詳細審查。”
“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孔尚賢聽著這話,覺得有點刺耳朵,這是在點我?
沒有留給孔尚賢細想的功夫,駱思恭接著又問,“剩下的兩件事,其實可以算做一件事。”
“衍聖公府強占任城衛的軍田,任城衛千戶張慶臻帶人清查軍田,卻無端遭到衍聖公府家丁持械毆打阻撓。”
“竟致使任城衛官兵多人負傷,千戶張慶臻更是重傷在身,臥床不起。”
孔尚賢聽著就納悶,我府上的家丁持械毆打任城衛的官兵,這事我知道。
關鍵是沒打著人啊,反倒被任城衛的官兵反殺了呀?
任城衛的官兵頂多就是受點輕傷,怎麼就重傷在身?怎麼就臥床不起?
你們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事實,也確實如孔尚賢所了解的那樣,任城衛的官兵,確實就受了點輕傷,壓根就不礙事。
但是,勳貴之中是有高人的。
山東都司掌印彰武伯楊世楷接到任城衛送來的消息後,立刻騎快馬趕來。
到了地方一看,張慶臻等人除了受點輕傷,彆的啥事也沒有,一個個都還活蹦亂跳呢。
當時楊世楷就意識到,這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