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樹影婆娑,夜幕曜彩斑斕,庭院的回廊儘處,吳幽倚著欄杆坐於亭中,吹著微冷的晚風醒酒。
耳畔煙火燃放炸裂之聲不絕於耳,他卻因不勝酒力絲毫不為所擾,垂著眼眸昏昏欲睡。
散席後,隋景肅一番暢飲興致不減,非拉著隋暮寒多聊了幾句,吳幽便先行離開打算回屋休息。
但他也喝了不少酒,走到半路便暈暈沉沉地坐倒下來。
此刻,他忽感肩頭有輕羅覆蓋,周身隔絕夜涼,頸畔伴著窸窣係帶之聲,吳幽勉強睜了睜眼,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煙火明暗交錯的光影晃映著一席無可挑剔的驚鴻麵容,近在咫尺。
見吳幽醉眼而視,隋暮寒原正躬身為他係著披風繩帶,繩結恰成,他立刻直起身後退一步道,“抱歉吵醒你了嗎?”
聞言,吳幽醉意消散了些,他緩過神來,稍稍側頭看了看身上披著的墨綠色暗金紋薄氅,一縷暖意縈繞心間,麵頰分不清是因醉酒還是其它所致的酡紅,他微微搖了搖頭,作為回應。
顯是昏醺漲腦仍不清明,他看著隋暮寒,略而搖晃著站起身來,道了聲謝謝。
“嘭!嘭!”夜空中,煙火在不斷綻放,吳幽被這巨大的熱烈聲色吸引,抬頭望去,不禁輕聲讚歎,“花千樹燃落,星如雨”
在葉愫舒告訴他的“昏迷數年”醒來之前,在父親多年的教誨影響下,他一心鑽研醫術,對其它皆是不甚在意,不聞不問。
自疫病中康複蘇醒以來,他逐漸發覺,自己的心性變了,徜徉於四時風物,那份恬適淡然,令他流連。
良辰美景獨看竟令他覺得美中不足,若能得一知交共賞,乃人間喜樂幸事!
那個人,吳幽,唯想到了隋暮寒!
二人並肩站於亭中,仰望天際,沉浸在這場絢爛的煙火中。
“這些時日,相識的故人,領略的風景,我,不會再忘了”吳幽呢喃道,又被當下情景所染,竟轉過身來麵對著隋暮寒的側臉,眸光深深地看去。
醉酒的感覺,倒也不賴!至少,確實是能“壯膽”吧
隋暮寒還仰頭賞著煙花,心卻驟然疾跳,吳幽如此說,是否表示,他已經開始試著接受從前的關係?!!!
他急切地轉過身來,正對上吳幽凝視著他的溫柔目光,頓時心潮澎湃衝動難抑,“阿幽,若我現在問你的選擇,你會回答我嗎?你願意”
“轟!!!”突然間,煙火綻爆之聲震耳欲聾,這場繁華賀景接近尾聲,以最盛大的方式宣告終末。
這氣氛本有些曖昧,卻被破壞得猝不及防,吳幽被近乎於劇烈爆炸的響動嚇了一跳,本能地朝隋暮寒身前靠近,雙手已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隋暮寒的兩側衣袖。
一幅恢宏的山河長卷,璀璨奪目地鋪展夜幕,金巒綠川間火樹銀花,巍峨壯麗,這是最美的,人間圖景!
二人貼得很近,這姿勢,更像是吳幽想抱住隋暮寒。
夜幕畫卷燦爛地驚心動魄,吳幽呆愣地望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會兒已被攪得醉意全無,他慌忙撤開手後退,卻被隋暮寒早已摟住腰身不放,這種心狂跳不止,身體躁熱發燙的感覺,令吳幽既想逃避卻又忍不住沉淪。
他偏垂著頭,沒有掙紮乖乖待在隋暮寒懷中,低聲胡亂道,“那個煙花太吵,我聽不清你說話就走近了些你要問我什麼,我沒聽清”
隋暮寒唇角含著寵溺笑意,將臉又湊近了些,清冽氣息挾著酒香,灼灼撲打著吳幽的麵頰,“那我,再靠近些我想問阿幽,我現在,可以吻你嗎”
吳幽驚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為何要猶豫?!!
此等違禮叛俗之舉,當然要果斷拒絕啊!可他的真心,似乎不這樣想
“你不推開我,就是答案吧。”隋暮寒嗓音低沉地道,他的氣息在吳幽的唇畔徘徊遊移,“我的阿幽,從來都沒變”
馥鬱甜蜜落在吳幽的唇上,他的吻,溫柔細膩,帶著曲塵花的味道,還有令其迷醉的香氣。
至最後一粒花火沒入夜空,院廊中重歸寂靜,料峭晚風不解情意,忽而將遠處廊端的銀鈴嬉笑聲送來,是喜宴忙活收拾完的侍女們,結伴回後院住所。
廊末竹亭中,吳幽竟有些難舍地輕輕離開隋暮寒給他的“蠱惑”纏綿。
侍女們歡笑言語聲漸近,吳幽忙往後退開兩步避嫌,又恐隋暮寒再生誤解,卻也不想被旁人撞見兩名男子舉止親密,他“極儘討好”地笑道,“額更深露重,確應添衣防寒。你給我帶了披風,自己卻穿得單薄,不如我送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這是尷尬又“諂媚”地安撫吧。。。對隋暮寒來說,卻很是受用!
吳幽秀逸的麵容,被尚未褪去的酒醺薄紅暈染,此刻笑得彎彎的眉眼,似蘸畫著淡淡胭脂,彆有一番絕妙不俗的靈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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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落在隋暮寒眼裡,令他心神躁動,壓抑著想擁有對方的念頭,十指克製地蜷縮藏於袖中。
送自己回去休息!隋暮寒眸光忽地閃過一抹晶亮之色,“好。一切聽你的。阿幽說什麼,我便做什麼。”
趕在一眾侍女們談笑行至廊末之前,吳幽與隋暮寒已先離開,返回了王府貴客居住的彆苑。
離開竹亭,避過旁人,吳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困乏疲倦頓時占據全身,令他當下隻想立刻倒頭大睡。
穿過彆苑前庭小花園,先經過隋暮寒的臥房。
吳幽極少飲酒,未料曲塵酒後勁如此之大,這會兒他已覺頭重腳輕暈得厲害,勉強撐著精神,在門檻石階下稍稍駐足停留,客套地向隋暮寒道了聲安,便要徑直回自己的那間屋子。
護送的人還真是乾脆利落,果然是送完了,就是完了。。。就沒有然後了。。。。。。
徒留某人獨自黯然神傷,隋暮寒悵然若失地愣了好幾息,雙腳似被禁錮住動彈不得困在原地,他明明恨不能立刻叫住吳幽,瘋狂地想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回自己懷裡,手腳卻不受使喚地惶恐失覺。
對待心愛之人,他已變得太過小心翼翼,怕時機偏差,怕適得其反,怕心愛之人不喜,怕心愛之人厭棄。
他隻能望著吳幽的背影,聲音微不可聞地吹散在深夜的風裡,“阿幽,你願意,與我重新開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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