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清眼眸微沉,“老師,謬讚了,學生可不敢當。”
維矣撿起地上一張文件紙,擋住半張臉,“其實老師本來有一個問題是想要問絲清的,不過看樣子,不問也是一種答案。”
“學生知道老師想要問什麼,正如老師知道學生的答案一樣。就像是老師剛才講的那樣,不問也是一種答案。在家國之中,哪有什麼小愛。學生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就跟著學生父母是一枚棋子一樣,一枚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維矣雙眼微眯,“那你恨麼?”
恨命運不能自己掌控,恨自己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絲清輕嗤一聲,不屑道“老師,聖人才不恨。”
“那你?”
絲清將碎發弄到耳後,笑著問道“可是學生不能恨,學生不能因為恨害了三代的努力。老師,你可曾聽過警號重啟,警號永久封存。”
維矣搖頭,“不曾聽過。”
“我們國家有一種傳統,就是某位警察犧牲之後,他的警號就會被國家封存。隻有一種方法才可以解鎖,那就是傳承,子女之間的傳承。”
維矣眼眸微動,思索道“竟是兩代人的堅守,用生命所譜寫的責任與忠誠麼?”
絲清臉上流露出一絲苦澀,“老師,就是這樣,所以學生不能恨的啊!”
維矣似是想通了什麼,可是他有點不願相信,要是真如他所想的那樣,他好像明白為什麼絲清尋求死,卻仍在苟活著。
“那你剛才所講的三代努力?”
“我,我的父親,我的祖父,家中的警號已經重啟了兩次了。學生有時候就在想,這種使命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維矣親眼看著絲清說完這些話,黑色的眼眸原本就不曾有過的光亮更加顯得黯淡無光。他記恨絲清的背叛不信任,可是他又憐憫對方所經曆的一切。
“老師,學生有時候在想這個警號就像是一種宿命,也像一種詛咒。脫,脫不掉,走,走不開。就像是學生剛才講的那樣,隻有聖人才不恨,學生豈不會恨?可是學生不能恨,因為一旦有了恨這個念想,學生就徹底成了家族的罪人。”
維矣對上一雙通紅欲哭不哭的雙眼,愣在了原地。他見過絲清哭過很多次,可唯獨這樣的欲哭不哭他從未見過。不對,應該說他從未見過雙目通紅的絲清。
就像剛才,絲清就當著他的麵流過淚,可是他知道對方眼睛仍是和往常一樣清澈如水,不會有半點紅絲。可現在不一樣,他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做什麼動作。
隻能乾巴巴的問了一句“那你準備怎麼辦?”
“學生做不了什麼,但是可以讓警號在學生這裡永久封存,不會再有重啟的那一天。”
維矣不可思議的試探道“你決定完成任務之後,像你們書上講的那樣隱居?”
他知道不是,可是他不敢想,利益,真心,本就該分割的東西為什麼要糾纏在一起。
絲清低頭看著手上一道一道的傷疤,如釋重負的講道“老師,不會有那一天的,就算是有學生也走不到那個時候。”
維矣一瞬間慌了神,拉住絲清的胳膊。在對方反應過來的那一刻,猛的鬆開。
“老師,學生帶你去個地方吧。”
“好。”
絲清駕車帶著維矣行駛出城市,車子在未知的小道停下。她拿出一個麵具示意維矣戴上,又拿出三指長的發帶綁在維矣的眼睛上。
維矣從始至終就像是一個洋娃娃任人擺布,除了在對方觸碰時不自覺緊繃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