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城,傍晚。
來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路過這個並不起眼的巷子。
“媽媽,班裡的同學都說那個地方叫鬼門關,是真的嗎?”一個小女孩突然停下來,指著巷子裡一家招牌寫著【望月閣】的店,天真地問她的母親“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真的很恐怖嗎?”
“傻孩子,”女人摸摸她的頭道“那種地方,進去就出不來了。”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而又看向巷子裡時不時進出的人們。“可是媽媽,隻有那些姐姐是進去之後沒出來的,那些叔叔伯伯們都出來了呀。”
母親輕輕歎了口氣。“你長大後就會明白的——從他們從進去的那一刻起,就都出不來了。”
說罷,女人拉著她的手離開,沒入同樣匆忙的人流。
巷子深處,望月閣的招牌下,大門敞開,寥寥無人。
這是望月閣,林江城的【鬼門關】。
儘管身負嚇人的名號,又藏在幽深的巷子裡,但這並不妨礙望月閣成為一間顧客如雲的夜總會。雖然白天這裡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破舊,但晚上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大廳還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樣子,橘黃的暖色大燈懸掛在正中央,力求用光填滿每一個角落;酒櫃上擺滿的酒水琳琅滿目,順著旋轉樓梯往上,是一個又一個的隔間,每一個都燈紅酒綠,放著迷情或動感的音樂。
在這充滿了迷幻色彩的地方,隻有處看起來和這裡格格不入——望月閣的櫃台。
一個破舊的紅木櫃台,雖然經常被人擦拭,但歲月的侵蝕早已讓它破舊不堪,僅僅是能用的地步。作為一間夜總會,放這麼一樣東西在門口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
也不是沒人提過這事,隻是老鴇說換什麼都可以,就這個不行,大家也就隻好作罷。櫃台裡隻有一把同樣老舊的椅子,一個不修邊幅的年輕女孩坐在上麵,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
如果不是經常光顧的客人,誰也不會把這個女孩和老鴇聯係在一起——刻板印象中上了年紀卻依舊濃妝豔抹,姿態萬千的形象,和麵前這個抽著廉價香煙的年輕女孩可以說是毫無關聯。但她就是坐在那裡,翻著排班本不緊不慢地為每一位客人選擇小姐。
奇怪的是,客人們都安安靜靜地在櫃台前排隊等候,沒有一個作妖的。要知道這些嫖蟲們的脾氣都臭得很,彆的夜總會裡稍有怠慢都可能招致他們的破口大罵,在這裡卻無一例外地對女孩很是客氣,實在令人訝異。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帶著酒氣搖搖晃晃地進來,想來是剛結束了哪個飯局,酒足飯飽後來瀟灑的。老鴇看見來人,招呼了一聲“張總,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這不是帶著幾個下屬來見見世麵嘛,您看今晚哪些小姐有空,都叫過來看看唄。”為首的中年男人腆著啤酒肚,笑著道。
老鴇也不多客氣,隨手翻了翻手裡的排班本。“真不湊巧,今晚的姑娘大多都當著班呢,可能得委屈一下張總的幾位朋友了。”
張總身邊的一個年輕下屬早已盯著老鴇看了多時,聽到這話,不禁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飾地說道“哪裡的話,我看你就很不錯嘛,要是沒有姑娘有空,你去洗洗乾淨來陪我們也不是不”
老鴇翻閱排班本的手停了下來。
“怎麼說話呢?!”沒等老鴇開口,張總先厲聲打斷了他“鬼姐的主意你也敢打?”隨即又滿臉堆笑地和老鴇賠不是“年輕人口無遮攔,鬼姐不要介懷。”
鬼姐抬起頭看向小年輕,冰冷的目光盯得後者直發怵。她轉頭看向張總,意有所指道“張總的意思是,我也能口無遮攔了?”
張總啞然。他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望月閣的老鴇,也隻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罷了。他立在原地神色窘迫,旁邊的那位年輕職員臉色更是難看,酒意全無。
現在這個場麵,傻子也知道他惹了不該惹的人。要是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調侃會導致現在這樣的局麵,打死他也不會嘴欠說這一句。
他正盤算著怎麼給對方道歉緩和場麵,叫做鬼姐的年輕女孩卻擺擺手,淡淡道“罷了,張總是我們望月閣的老主顧了,我也不想敗您的興。各位先上去稍等一下,我一會就安排姑娘們上去。”
張總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道謝“多謝鬼姐!”隨後趕緊拉著下屬們往樓上走去。迎上前的服務生正要帶幾人去往包間,張總卻突然回頭和小年輕說了一句“小陳啊,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過兩天等鬼姐消了氣,我再帶你過來玩一回。”
“啊?”不止小年輕,其餘幾人也無不詫異。他們都以為剛才的事已經過去了,就是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
就算那個年輕女孩是這裡的老鴇,他們也是來消費的客人,不過是調侃了一句,有那麼嚴重嗎?
張總沒有理會其它人的目光,他看著滿臉尷尬的小年輕,沒好氣地說道“記住,你就是說要這兒的頭牌連著陪你一個月都行,彆講要鬼姐陪你這種瘋話!要不然,以後你就彆跟著我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