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的對岸是一塊花草叢生的平地,往後便是一片林子,這片林子是入山的必經之地,它幽深、廣闊,向四周綿延伸展。我脫掉係腿襪,抬頭望著。當天上的厚雲蓋在山脈上,留下陰影躺在這片林子時,我突然覺得它像一個千年老妖,伸開雙臂,展開袖袍,等待我們進入它的死亡領地。
空氣中散著春日的花香,彩蝶翩翩起舞,令人迷醉。我們邁入石像所躺著的溪流,水雖不刺骨,但出奇得涼,我哆嗦了一下,寶財在我麵前小心翼翼走著,仿佛一個走錯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我的感覺並不好,不是因為水的溫度,而是我光著腳丫踩在這些模樣詭異的人像石雕上,心裡總覺得毛毛的,仿佛它們會醒來,用那些石手緊緊拽住我的腳。
我這樣想著,再次抬眼的時候,眼睛有點重影,我晃了晃頭,心想可能是最近太少吃肉,已至於自己體力不支。
我輕飄飄走著,像喝醉酒的人,這條溪水很寬,好像走不到對岸,我幽幽叫著小道士,聲音擴散開來,一如山穀裡的回音。
這時候,小道士緩緩回過頭,一雙眸子陰沉盯著我,模樣有點狡黠。我心一凜,停住了腳步,在這一瞬間,烏雲籠罩山脈,天地無光,而我的眼前閃過一個詭異的畫麵——是那些石像,它們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沒搞錯吧?我定了定神,再睜眼的時候,一股寒意傳遍全身,小道士和寶財不見了!我驚恐望著水下湧動的東西,不自覺向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四麵八方的獰笑聲湧入我的耳朵,而我腳下原本乾淨清澈的溪水變成了血紅色。
生了什麼?我在半飄半夢的境地裡看到一張張臉從血水中浮現,他們直挺挺仰起身子,麵無表情盯著我,而不遠處的一大波軀體也朝著我的方向爬來……
“不……”我絕望叫著,聲音卻無法從喉頭出。正當這時一條冷滑如蛇般的東西觸碰到我裸露的腳踝,我似被電了一般,隨後更多的血手從我的小腿慢慢往上攀,像是要將我拖入水中,從此留在這裡,與他們長久共眠!
去你的!我心裡怒罵著!欲哭無淚,眼睜睜看著一張張陰氣森森的臉貼在我的身上,而他們的手已經從我的胸膛攀到了咽喉。
去你的!我又罵了一遍,當所有春日的美景被幽暗籠罩,當大地沉寂,隻留下噩夢,你無法抗爭,隻有戰栗和絕望。
我扭動身軀,想脫離這種冰涼的束縛,可是他們圍繞著我,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根本沒有空隙。
“不、不、不……”我大叫著,他們的頭被血水浸泡黏合在一塊,令人惡心無比!
“死……”這些覆蓋著血的人像張口了,他們的聲音此起彼伏,縈繞在我的耳邊,沒有一絲感情。
“留在這裡……”一個陰沉嘶啞的低語控製著我的心率。
我喘息著,想逃,卻現它們如一浪潮,把我打入了幽深的海裡。
冷靜……我一遍一遍在腦海裡重複著這個詞語……我必須冷靜……一切隻是夢,穿越是夢……食人藤是夢……現在所遭遇的都是夢!
我的身體抽動著,在各種情緒疊加之下,我掏出蒙古刀,憤怒罵道“滾你丫的!”
“住手,封兄!”
一個人焦急喊著,在層疊的人影中穿過來,向我伸出了手。
“滾開!”我嘶吼著,瘋狂地將刀在身前一揮,隻聽得一聲悶哼,一道溫熱的鮮血撒向我的麵頰,我停手,愣愣看著眼前的畫麵,小道士站在我的麵前,手捂著流血的腕子,眉頭緊皺。
“生了什麼?”這是我開口的第一句話,
小道士咬牙強忍著疼痛,道“剛才你被迷了心智……”
迷了心智?我呆呆看著他,心狂跳不止,好像自己剛從一個搖滾音樂會的現場出來。
他沒和我多解釋,除了他的腕子,我還看到他胸口的一個血窟窿。我暗想誰整的?
就在這時,我腦子一陣悶疼,一些片段快回放著,我看了看自己手上握著的蒙古刀,上麵有點點的血跡,我恍然自言道“是我……”
再看寶財,他一臉惶恐站在溪水中間,眼珠爆凸,五指的關節機械化屈張著,嘴裡的唾沫不停溢出,像是入魔了一般,我暗道不妙!此時他一定被什麼可怕的東西折磨著!於是我拚命喊他的名字,想喚醒他的意誌。然而,沒有任何作用,寶財麵色蒼白,像一個坐在電椅上的瘋子,嘴裡出嗚嗚,類似狗的警告聲。
我從沒見過他這副凶樣,不禁也有點心慌,想之際,他已掙脫了無形的束縛,一手掏出了蒙古刀,我看那刀口子的方向是朝著他自己的,連忙衝他喊道“不要啊!”我慌慌張張想過去阻止,卻被人像石雕絆住了腳,摔在了溪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