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九的中午,陰沉沉的天空,下著小雪,城中道路泥濘,濕寒入骨,隻有各處粥棚外要顯得溫暖些。
程浩風從這處粥棚走到那處粥棚,雪花落在發梢,他沒有拂去,襯得他臉色蒼白,神情凝重。
給盧阿槐發信後,沒有等來回話,應當是已選擇去做。
出來前,程浩風傳靈符給龍嘯風,讓他設法穩住軍心,不論出現什麼狀況,都要穩住軍心。
這一步棋很險,稍有差錯,不僅辦不成事,還會鬨出兵變,把境況弄得更糟糕。
午後,秦州城外的兵營中,少數士兵在巡邏,多數士兵在享受午飯後短短的安閒時光。
夥夫們正在刷洗炊具,一張紙忽然飄到一個老夥夫的肩上。
他拿下紙,問著“嘿,你們誰把引火的紙亂丟?”
另一個年輕些的夥夫正在劈柴,他曾讀過兩年書,看那張紙不像是引火的草紙,走過去看。
“這是寫字兒的紙……這啥‘冬月二十六,運八十石糧至狂龍島’……這又啥‘冬月二十七,運五十石糧,至啥啥’,這兩個字兒俺不認識……”
夥夫們都圍過來,看著那飄來的古怪紙片兒。
另一處營房外,一個醫師剛給傷兵換了藥,走出營帳,一張紙飄到他腳邊。
他撿起來一看,左望望右望望,喊著“這誰把校書們的賬頁兒弄丟了?對不上賬,校書們可得挨罰。”
一個營中校書經過,去看看那篇紙,搖了搖頭。
“這不是我們營裡的賬冊,你看這進進出出都是幾十石糧食的賬,我們到了臘月一共才領過十石糧食呢。怪了,這附近又沒糧店,哪來的賬頁兒?”
營房門口,一個士兵正在站崗,一張紙飄來撲到了他臉上,他甩甩頭,紙片落下,他看也不看,繼續警惕望向前方。
來換班的士兵看到那張紙,撿了起來,笑說著“嘿,我看看哈,你相好兒的給你寫了啥?”
“什麼相好兒的,我沒相好的。”
“咦?糧價上漲,要轉走籌來的糧也不容易,上次賣給邊城的糧定價太低,讓那邊的人快漲價?這都是啥啊?這底下還有個‘秦’字。這是誰給誰寫的信?”
士兵們接到的紙片越來越多了,他們議論著,猜測著,將那些賬頁、借條、信件的零散片段拚湊著,得出了有人私賣軍糧的結論。
他們推選出幾個士兵去找統領問,統領們又上報將軍們查,將軍們又讓劉都快給出解答。
一時之間,軍中怒氣衝天,隨時會爆發變亂。
劉都接到消息,深感頭疼,不能亂了軍心,也不能得罪秦家,想成就霸業,太難!
他一邊許諾很快會解決軍糧問題,讓龍嘯風發來靈符做保證,勸士兵們彆鬨;一邊又查是誰散發了那些紙片。
那些紙片當然是盧阿槐所散發,在土地廟中,老槐樹一動不動,而他的根所能延伸的地方,則一會兒冒出個盧阿槐撒出幾篇紙,一會兒又冒出個盧阿槐再撒幾篇紙。
龍嘯風將程浩風發的信和劉都傳的消息一總結,幫劉都想出穩住軍心的辦法,他在軍中威望高,都願意聽他所說。
到了傍晚,營中所有的紙片都被收繳到一處,送去了將軍府。
劉都把秦福叫去,威嚴坐在椅子上,忍著怒氣等待。
看到秦福進門,“呼”的一聲,他把那些紙全照著秦福臉上扔去!
秦福的眼神一狠,右手揮動旋了幾轉,寬袖飛卷,多數紙片都瞬間粉碎,少數幾張被他左手抓著。
“劉大將軍,你糊塗啊!還不快去抓惑亂軍心的惡妖,倒來斥問忠心於你的良民!”
說罷,秦福的手一揚,地上的碎屑全都無火自燃,轉眼消失。
“你們秦家私賣軍糧,中飽私囊,還好意思自稱良民?”
秦福聲音洪亮應答“我當然是良民!這些字是土地廟那個槐樹妖的筆跡,不是我秦家賬房先生的筆跡!”
看看秦福,再看看他手裡那幾張紙,劉都的氣勢弱了下去。
“你沒有細看,怎麼斷定不是秦家賬房先生的筆跡?我也知道盧土地公,他做這些事對他沒有利益,我不相信是他做假。”
秦福冷笑著“我和他鬥了多年,對他的筆跡早已熟悉,大將軍要是不信,那派人去比對筆跡。還有,我秦家賬冊不是用的這種紙,墨也用的不是這種墨,很明顯是彆人偽造。”
陽光照進屋,投下一道淡黃光柱,光柱中細塵也清晰可見。
劉都伸手抓了抓光柱,什麼也沒抓到,能看得到,卻抓不住的感覺真難受啊。
劉都不指望因一件事能重懲秦家,隻滅滅秦家威風都不錯,哪知秦福三言兩語把事情應付。
沒過多久,下屬來報,已查證那些賬頁和秦家無關,是盧阿槐所寫。
劉都心中一口悶氣憋著,下令的聲音都悶悶的“唔,既已查明,快去捉拿惡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