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憤憤地在腦子裡亂罵著,一邊卻對眼前的局勢毫無辦法。
他是一個從社會底層裡麵混出來的家夥,雖然知識不是很豐富、腦子也不是很靈光,但是直覺卻是非常的敏銳。處事也很務實。
眼前的局勢顯然對他極其的不利。跟對方蠻乾的話,那肯定是死路一條的。
而如果毫不抵抗的話,這小家夥說得明明白白,他要把他的二當家兼軍師張寶慶給帶走。這對他們黑雲寨來說打擊就太大了。
黑雲寨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小山寨,雖然號稱嘯聚了兩千來號人,但是多數都是一些地痞流氓和無賴,真正能乾的沒幾個人。如果放在從前的話,大批官軍一來他們就會作鳥獸散了。
直到他發現了張寶慶,這可是個人才、是個大寶貝啊。
這人不僅智商高,能出謀劃策,而且還會製造和使用炸藥。
他們山寨一直以來都沒有這方麵的專門人才,就算是有個彆會製造爆竹炮仗的工匠,也都隻能做一些非常粗糙簡陋的火藥,距離高效的、大威力的並且知道怎麼樣能夠方便操作的殺傷性武器的要求,還有相當大的差距。
張寶慶的到來,將山寨的作戰水平大大提高了不止幾個檔次,簡直是如虎添翼啊!
但是現在,眼前的這個小家夥居然要釜底抽薪,把張寶慶給帶走。
這張寶慶要是走了,他這個黑雲寨也就算玩兒完了。就算眼前的這個小家夥不來攻打他,就像上次那樣隨便再來一支幾千人的官軍,他們也是很難抵擋的。
看著眼前這個神態悠閒,甚至是還麵帶著嘲諷的微笑的江小龍,趙貴忠覺得他簡直就是一個令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小惡魔——但是他卻拿這個小惡魔毫無辦法。
關鍵問題是,這個張寶慶跟小惡魔還很聊得來。看這樣子江小龍要帶走他,他還很樂意。
“這個狗娘養的吃裡扒外的家夥……”趙貴忠憤憤地想道。
當然他也明白,就算張寶慶不想走,憑他們兩個人的力量,也是不可能改變眼前的局麵的。
趙貴忠是個一直混在社會底層的家夥,他有他的看問題的方法。不到幾個呼吸之間的功夫他就想明白了眼前這個虧反正是吃定了,他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改變。
既然做不出什麼改變,那就要認命。他必須要為自己打算,為整個黑雲寨的這兩千來號人做出合理的安排和打算。
再回去經營自己的山寨?
失去了張寶慶,他們黑雲寨就再也沒有發展壯大的機會了。
那還不如順勢就被招安算了,眼前這個江小龍不是已經有這個意思了麼?
想明白了這一點,趙貴忠於是咬牙做出了一個對他來說也許是最重大的決定。
他艱難地張口說道“江大帥,我決定……我們黑雲寨全體人馬都向您投降,接受您老人家的招安……”
“嗤……”江小龍一臉嘲諷的笑容,說道“你和你的黑雲寨想跟我走?就你們這戰鬥力?”
“老實說,我江大帥帶的可都是百戰百勝的雄師。從來不會帶什麼草包、窩囊廢之類的人上戰場。彆說你隻有這兩千來號人,要是根本不能打仗的話,你就是有幾十萬、上百萬大軍,本帥也不稀罕。”
“你最好想想清楚,你的爛兵再多我也是不會要的。”
“要想跟著我江大帥建功立業,走南闖北,最後名傳千古,那你就要拿出點兒真本事出來。否則的話,趁早兒就彆跟我這兒廢話了,我沒那麼多的時間跟您耗在這兒,說來說去儘是一些沒什麼營養的話題。”
說完這番話,江小龍站起身來就走,隻在起身時看了張寶慶一眼。張寶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馬上就站起身來跟著走。
臨行前,吳浩雄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衝四周揮了揮手。馬上,周圍的大樹上、草叢中就冒出了一些人來,笑嘻嘻地一路小跑過來,跟著江小龍一行人走。
事後江小龍鄭重其事地告訴他的這些手下們說道“這就是所謂的狙擊戰。你們以後會遇到這種戰法的,我請你們最好記住這裡麵的一些要點。”
“因為今後當你們遇到真正的狙擊戰的時候,會比這要凶險得多,也要更講究得多。今天不過是小試鋒芒而已。”
此時,已經走遠了的江小龍,忽然一轉頭又對一臉失落並且茫然的趙貴忠說道“謝謝你的茶點的款待——儘管你的茶點真的不怎麼樣。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你的手下們都還活著,隻是被麻藥給麻翻了而已。”
“回去以後多給他們喂點水喝,他們很快就會好的。”
看著江小龍他們嘻嘻哈哈地揚長而去的背影,趙貴忠忽然覺得心裡有所觸動。
這江大帥最後所說的一些話,讓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對呀!正所謂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現在這個戰爭年代不就是滄海橫流的亂世嗎?”
“這江大帥能夠一舉打敗了二十萬洋人的大軍,不正是一個少年英雄嗎?那我們要是跟著他走南闖北的話,豈不是也能名留青史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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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比窩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裡麵做山賊,要有前途得多了嗎?”
“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人家白白送到了你的麵前,你還不趕緊把人家當祖宗一樣地供起來,你是不是真的有點傻啊?……”
想明白了這一點,趙貴忠立刻就興奮了起來。
他猛地跳起身來跑到亭子邊,狠狠地踢了一腳那個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三當家胡進財。
結果這家夥毫無知覺,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像是一隻堆放在地上的麻袋一樣,倒把趙貴忠的腳給踢得生疼。
趙貴忠見他毫無反應,就先拔了這家夥身上的兩支箭,然後將涼亭石桌上的茶水端來,捏著他的鼻子,沒完沒了地往他的嘴裡灌。
折騰了老半天,胡進財終於咳嗽著,從嘴裡噴出水來。
他開始有了一點點的反應,但是眼睛還是睜不開,也說不出話來。
他的表情很痛苦,因為在趙貴忠的野蠻操作下,他的肺裡進了水,所以雖然渾身無力,眼睛也睜不開,但是胸肺還是在劇烈地起伏抽搐著,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不斷地從鼻子嘴巴裡麵嗆出一股股的水來。
趙貴忠將手中茶壺裡剩餘的茶水,全都一股腦地澆到了胡進財的臉上,然後丟掉了手中的茶壺,任由它在亭子外麵的地上翻滾破碎——那可是他一直十分喜愛的茶壺啊,但是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就沒在意它碎成了什麼樣子。
他看著虛弱掙紮的胡進財,恨鐵不成鋼地又奮力地在他的屁股上猛踢了一腳。但是這家夥除了繼續嗆水以外,還是沒有其他的反應。
趙貴忠決定不再等他清醒過來了。他環顧了四周一眼,心想早先派來埋伏的那幫窩囊廢們,此時估計也都跟眼前的這個家夥一樣,半天都整不清醒。
他沒功夫在這裡繼續耗下去,就把這幫蠢豬都先丟在這裡算了。
想到此節,他於是果斷地打了個呼哨,將自己的馬招來,然後飛身上馬,向自己的營地方向飛馳而去。
當他心急火燎地趕回到自己的營寨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
趙貴忠急匆匆地跳下馬來,叫來一名親隨吩咐道“你多帶幾個人到涼亭那裡去,把三當家找回來,還有那幾個還昏睡在樹林子裡的廢柴。如果他們不清醒,就去附近找水,使勁兒地灌他們,直到把他們都給我灌清醒為止。”
“是!”那家夥立刻招呼了十幾個人,騎著馬趕往涼亭。
趙貴忠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琢磨了一小會兒,最終決定,等不及他們回來了。
他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人都到小校場集合起來。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說,是關於山寨的未來的問題的,所以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的借口不來。
當所有的人都吵吵嚷嚷地聚集過來的時候,趙貴忠不禁有些心裡發愁。他看著他的那些手下們,覺得這些弟兄們平時看著還挺順眼的,覺得自己有一支還說得過去的隊伍。
但是此時他試著換成另一種眼光來看這幫家夥——用他自認為是江大帥的那種高標準、嚴要求的眼光,一種正規軍——甚至是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的鋼鐵雄師的眼光來看的話。
他頓時就泄了氣了。
你看看這些個歪瓜裂棗們,一個個自由散漫,嘻嘻哈哈,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說是散兵遊勇都算是給他們臉上貼金了,簡直就是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的垃圾嘛。
這種隊伍難怪人家江大帥會看不上眼,就連自己現在這麼一看,都覺著都根本不像個樣子。這能是一支江大帥想要的隊伍嗎?是一支能指望他們僅憑五千人,就能有信心去戰勝人家二十萬洋人大軍的隊伍嗎?不要說強大的北洋海盜軍了,就算是麵對幾萬官軍,他都不可能有信心。
他很泄氣,對自己剛才信心滿滿的決定開始產生了嚴重的動搖——這種決定是不是太過於不切實際,太過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人家江大帥會收嗎?
人家那可都是天兵神將一樣的軍隊,憑什麼會收編你啊?
但是人都已經聚齊了,現在再打退堂鼓算什麼呢?——還是把決定權交給他們吧,剩下的事情,咱們隻好聽天由命了。
這樣想著,他於是重新振作了起來,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粗著聲音向大家問道“召集大家來,我隻想問一問,你們有誰聽說過江小龍大帥的嗎?知道他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