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倒是和那漁夫有些話語,但也隻是單純地出於禮貌的應和,不想冷場,她一個無知女子,此刻還有些戚戚於何肆損毀佛像一事。
行船靠岸,何肆與那漁夫結清半錢銀子,就此彆過。
兩人又是再次乘上冉寅生的驢車,一路平安地駛回了京城南城。
京畿有句老話兒叫“裡九外七皇城四”,是指皇城的四個城門、內城的九個城門的總代稱。
也隻指代京城或者內城。
驢車穿過西偏門,何肆身上的濕衣已經快被體溫蒸乾,喧鬨的人聲將其拉回現實。
何肆這才知道已經進城了,去時心有煎熬,隻覺得舟車皆慢,歸途卻是心神恍惚,一晃而至。
何花同他一樣,越是心神不寧。
何肆甩甩腦袋,摒除雜念,不去胡思亂想,這會兒已經不覺得身上冷了,但是腦袋又有些昏沉。
在西市不僅有騾馬行,更是店鋪行肆。
從絹布店、鐵器店、瓷器店到鞍韉鋪子、布糧鋪、珠寶飾鈿鋪、樂器行一應俱全。
何肆交還驢車贖回押金,強心振作精神,帶著何花南果鋪買了些金貴的果脯蜜餞,去布行買了半匹棉布,身上的衣服燒了一套,馬上天熱起來了,他需要做一套短打。
看著何花依舊心有餘悸的樣子。
何肆掂量掂量還剩下半兩的銀子,就直接去胭脂鋪內買了全套的螺子黛,畫眉墨,口脂,妝粉,胭脂,花鈿,口紅紙等。
又去隔壁銀鋪買了枚鍍銀的花簪子,銀子花得精光,何花這才不那麼惴惴,但哪裡舍得如此揮霍,連說自己不要這些東西。
何肆卻打著撿來的錢不過夜的說法,讓何花不好拒絕。
這錢是從李嗣衝那裡扣的,何肆用起來毫無負擔,這也算虱子多了不愁吧。
反正以後也不是再沒交集了,他倒是想擺脫這位大人,可惜明擺著擺脫不了啊,那不如坦然些。
那上位覬覦自己身上的功法秘笈,還應允了好處呢。
不對,那是高高在上的上位,他想要的東西,怎麼能算得上覬覦?
自己本就該雙手奉上。
李嗣衝那句勸慰再有道理不過了“上位本來可以明搶的,但他卻願意許你些好處。”
這一路回來何肆也想清楚了,既然都是夢中偶得,現實中並無痕跡,那便是做無本生意,容他再當一回奸商也不是不行,缺斤少兩些,誰又知道呢?
上位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利,卻足夠他這個小人物蠅營狗苟了。
這是尋常人求不得的機遇啊。
他如此安慰自己道。
回家路上,何花提溜著大包小包,臉紅紅的,終於不再沉悶。
這是何肆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給她買禮物,之前的那些小吃食可不算,還是些女兒家的東西,心下的喜悅甚至衝淡了在蝙蝠寺中留下的惶惶不安。
二人走入墩敘巷的,一眼看到頭,目盲的母親齊柔正坐在井邊,“張望”著、等待著。
何肆心頭一軟,歉疚之意湧上心頭,定是他倆久出未歸,叫母親擔心了。
那天生瞽目的婦人抬起頭來,她能聽出自己子女的腳步之聲。
不是因為目盲而善聽,而是因為她一直都把孩子掛在心間。
何肆走上前去,拉住齊柔的手,輕聲說道“娘,我們回來了。”
齊柔有些慍怒,可就連生氣時,她的聲音都是那麼溫柔“你們兩個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可要急死我了!”
何肆忙說道“路上撿了一錠銀子,就去花了,一分沒剩,購置了好多東西。”
齊柔聞言臉上的怒容更甚,她原先隻以為是何肆遇上了什麼事情耽擱了,沒想到是為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