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前。
張養怡在隔壁柴房,掌控著蹶張弩,箭在弦上。
何肆橫刀身前,史燼舉著巨劍。
沒有馬車藏身的孫素靈此刻也是擺出作戰姿態。
暫時不具備戰力的樊豔退至泥塑神台之上,一手懷抱著尺玉四時好,一手拿著連弩。
樊豔覺得憋屈,被嫌棄排擠至此,淪落到給孫素靈看貓。
她真想把自己懷裡這隻炸毛的白貓給捏死算了。
五人嚴陣以待。
還是二十九日襲殺的那一撥捉刀客,這一次有備而來。
遠遠觀望,氣象蔚然。
十三匹高頭大馬並肩,每一匹都魁偉高大,馬肩與馬肩之間是無形的氣機相契,奔跑起來形成一堵城牆過境,碾壓一切,掠城奪地。
除了前日那名斷手六品之外,還外加一個六品和一個偽五品,以及十名已經修煉出氣機卻還未入品的好手。
“錚!”
弩箭離弦,急於星火。
射人先射馬。
一人馬倒地,其餘捉刀客齊齊投矛。
氣機掀翻雨幕。
……
京越大瀆南起江南道,北至京畿道,途經江南、淮南、山東、山南四道,貫通中原五大水係,總長三千五百裡。
其河道最窄處也有十丈寬,故而被本朝《續水經》誇大為鯨鯢暢遊,蛟龍走水。
故而得名鯨川或者龍川。
賢長縣東南三十裡,便是鯨川河道。
此刻雨勢越下越大,僅僅是一炷香時間,鯨川之中已是水波洶湧。
鯨川以西北十裡,渺無人煙,破廟之中。
外頭驟雨落,裡頭血雨飄。
一番苦戰之下,何肆找準空當。
一名未入品的武人死在自己的刀劈小鬼之下,半邊腦袋搬家,黃白之物迸濺。
何肆力有不逮,這是他目前這副身體能使出的最強一刀了,但並未震懾住任何一人,不入品的武人依舊前赴後繼。
好似浪潮將他淹沒,他艱難的左支右絀,沒有人幫他分擔。
何肆想不通,為什麼這些人能做到悍不畏死。
他知道有一些東西不因禍福避趨之
比如家國大義,比如信念自由,比如蒼生福祉,再比如人間正道
但其中絕不包括金銀懸賞。
他怕了,招招退讓,毫無進取斫伐之意,隻想支撐到張養怡或者孫素靈分出勝負。
他之所以會接取懸榜,也隻是為了活命。
他的刀慢了,被心境所拖累,他受傷了,被人一刀劃破小腹。
身後的樊豔乘機射出一弩,幫他擊退一人,何肆凶喘膚汗,麵露驚懼。
如果沒有樊豔這一弩解圍,這一刀足以豁開他的肚皮,露出腸子,不死也殘。
何肆感受到傷口處傳來一陣酥麻,身體的氣力好似開閘放水一般,隱隱有了傾瀉勢頭,卻是又立刻安堵如常。
蓋因他們幾人事先都服下了軟筋散的解藥。
何肆一行五人雖然身陷重圍,卻是有心防備之下,比起前日要從容些。
在一行捉刀客攻入破廟之前,張養怡已經占據地利,以蹶張弩配合史燼孫素靈各顯神通,解決了四人。
偽五品小宗師是一個風塵仆仆的青年,看著不到三十,一身素服,瘦得皮包骨頭,眼眶深凹,皮膚黝黑,看上去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又難看又蔫吧,還憔悴。
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對銀亮的鐵手。
他周身氣機縈繞,蒸騰水汽,入廟門時,一拳將史燼連人帶劍打退三丈。
孫素靈見獵心喜,想試試這對鐵手比起她的二年蟬又如何?
雖然心知多半是比不上的。
她自小跟在師雁芙身邊,一身武功都是順序而習的,氣機純正,力隨理走。
二年蟬又是師雁芙尋到能工巧匠以天外隕鐵打造而成,量身定製,她能在小小年紀擁有比肩六品高手的實力,其中半數功勞都歸結這二年蟬。
孫素靈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直到“我得去會會他。”
張養怡一手拉住孫素靈,沉聲道“彆亂來,按計劃行事。”
孫素靈卻是扭頭看向艱難爬起,拄劍而立的史燼,一臉質疑道“我倒是想按計劃行事,可他行嗎?”
史燼冷哼一聲,不曾說話,隻是吞下口中那一口腥甜的鮮血,提劍上前,表明態度。
張養怡笑道“男人,不能說不行。”
戰局就此拉開。
史燼揮舞巨劍,對上那偽五品強者,艱難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