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一人捉刀客獨木難支,心生退意。
這一退就是傾搖懈弛,無力回天。
……
待到第十招之後。
捉刀客已是氣息奄奄,史燼卻也屍居餘氣,形神已離。
……
第十二招。
捉刀客眼觀毒辣,感受到史燼氣機衰退,拚著重傷也要止住他這股恐怖勢頭,再有一招,自己就是等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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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抱住無鋒巨劍,雙臂衣袖炸裂。
氣機同樣炸裂,兩人同時倒飛出去。
史燼巨劍脫手,跪倒在地,七竅流血,肝膽俱裂。
他積蓄的一身橫江弄潮的氣機土崩瓦解,一瀉千裡,好似江河決堤。
砥柱之類,本就違背天意,人力豈能對抗天地自然之力。
為砥柱者,結局必然為水覆之。
“可惜了啊,我以為第十三招能使出來的……”
史燼單膝嵌在碎裂的甲板之中,麵色平靜,氣儘而亡。
大悲無淚,大笑無聲,大悟無言。
此刻他不喜不悲,隻是有些遺憾,故而留了一句遺言。
捉刀客踉蹌起身,胸膛高低起伏,狼狽不堪。
他撿起自身兵器,就要上前將史燼屍身寸寸磔碎泄憤。
卻見何肆上前一步,持刀攔住去路。
這螳臂當車的行為,讓他更加惱火,如受奇恥大辱。
捉刀客怒不可遏。
隨即怒極反笑,卻是吐出一口鮮血。
他神色猙獰,半點武人氣度皆無,低喝道“小子,他一人走黃泉路未免太過孤單了,我送你去陪他。”
何肆低垂雙眼,盯著手中還未出鞘的環首長刀,裡頭醞釀著雷霆殺意。
他艱難開口,聲音嘶啞“我全看清楚了,你的刀法也不過如此。”
何肆周身綻出氣機,白色氣焰升騰,一如方才客棧外對戰刀客阿平的張養怡。
捉刀客眉頭一皺,本能感到一絲危險。
何肆開口,氣機震蕩,不需要聲嘶力竭,疾風驟雨之中,他的話語落入捉刀客耳中,無比清晰。
“山深氣不平……”
何肆氣焰三寸。
“雨落江不平……”
長刀出鞘三寸。
“忿忿心不平……”
氣焰再漲三寸。
“不平何足鳴?”
好似吟詩,又似背書。
天地間一聲清鳴,長刀完全出鞘,刀氣卻是還留在鞘中,噴湧不儘。
“人間萬事細如毛,其中多少意難平。”
“野夫豎眉惡精神,萬裡騰空一踴身。”
不愛讀書的何肆哪有那文才吟詩,這是《斫伐剩技》中的開篇綱領。
何肆瞬間行至捉刀客身前。
這一招,無法用言語描述,因為他沒有任何花哨。
一刀梟首。
這一刀,是《斫伐剩技》位列第一的招式——野夫借刀。
借的不是手中刀,而是胸中意氣萬古刀。
好快的一刀啊!
那捉刀客的頭顱在空中看到自己的無頭屍身,心中暴怒已然無從感受。
他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的他,隻一道念頭,一道在‘出生入死’過程中的念頭。
這真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子能使出的刀法嗎?
他想了想,得出一個中肯的結論,此一刀,若是給足氣機支撐。
六品武人必死無疑,縱使同境界中勝過自己者大有人在,可麵對這一刀。
也不過是屍首分離和留一全屍的區彆。
視線化為一片漆黑,這道念頭徹底消亡前。
他再次感歎道,真是好快的一刀啊!
何肆大腦一片空白,忽然一絲早已淡忘的兒時記憶閃回腦中。
記憶中,小何四和父親並排坐在家門口的條凳上,童言無忌、百無禁忌的他好奇問道“爹爹,咱們這條巷子裡劊子手這麼多,為什麼就單單爹爹你最厲害?”
何三水不無自豪道“因為我的師父,你的師爺,他教得好,老爺子可是已經達到了殺頭的最高境界了。”
小何四歪了歪頭,又問“那殺頭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何三水這下不笑了,他摸了摸小何四的腦袋,繼而正襟危坐,無比虔誠道“就是這一刀下去,連人頭都叫好……”
張養怡姍姍來遲,躍上甲板,隻見到一股刀氣,割開捉刀客的頭顱,也割開天地,掃清雨幕。
好比蒼茫颶風左右雨水。
看著氣絕身亡的史燼,張養怡麵色倏得轉為陰沉。
何肆拄刀緩緩半跪,與死去的史燼同個姿勢。
他看著那個至死都不曾食言要教他《砥柱劍法》的男子。
喃喃道“史大哥,砥柱劍法,我記下了……”
旋即何肆雙目一閉,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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