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胡府燈火通明。
何肆、李嗣衝、樊豔、孫素靈、牧敖五人圍坐一桌。
剩餘十一人在隔壁另起一桌。
吃著那所謂的散夥飯。
廚娘端上最後的半個牛頭。
李嗣衝食指大動。
此行伊始時他在京城外旅舍就念叨著要吃牛肉,此刻終於吃上了。
作為門下佃農六百的胡老爺,當之無愧胡村土皇帝,他雖不在,管家自作主張殺頭耕牛招待客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喝點?”李嗣衝提議道。
牧敖說自己不會飲酒。
李嗣衝勸說道“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窮年。”
一甕自釀的燒刀子擺上桌。
李嗣衝拍碎了泥封,給自己和牧敖都倒了一碗。
何肆伸手,默默推碗上前。
李嗣衝笑道“喲!何少俠能飲否?”
何肆靦腆點頭“一點,就會一點兒。”
李嗣衝又是笑著給他滿上一大白。
“乾了。”
沒有推杯換盞。
三男飲酒,兩女吃菜。
氛圍少有的祥和。
一路來危機重重,如今好像沉舟側畔,都被甩到腦後。
牧敖不勝酒力,沒有刻意動用氣機化散酒勁,第一個醉倒。
何少俠海量,竟然牛飲十三兩。
李嗣衝略勝一籌,飲了一斤。
……
四月廿四。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隨著眾人離去,胡府冷清起來。
樊豔傷勢好了許多了,二人打算今日就啟程回京。
何肆的雙眼還是看不見,不免有些躁鬱。
雖然已經習慣了不能視物的生活,但倘若一直瞎著,他還是難以接受。
好在這一日的正午,舉頭往日的何肆終於感受到了一縷迷蒙的微光。
就像溺水之人看到一根稻草。
何肆大喜過望。
沒瞎!還好還好。
前幾日還是張目對日毫無感觸呢,到今日,終於是恢複了一點光感。
車馬早已安排妥當。
普普通通,二馬駢駕。
帶上足夠的乾糧,瞎子何肆扶著傷員樊豔,二人一同坐上了車架。
啟程回家。
四月最後一日,兩人終於出了靈州。
再次抵達先前圖經過的驪龍縣地界。
天降大水,地澤洶湧。
還未進城,逆著鯨川而行的車馬已經被流水淹沒了馬蹄和輪輻。
何肆聽著馬蹄踏水聲,問道“豔姐,是咱們一到這驪龍縣境內,天就開始下雨了嗎?”
樊豔也是有些疑惑“興許是巧合吧,是有些奇怪,這雲好像停住不動似的,風也刮不動,就逮著一處落雨。”
何肆感受著豆大的雨珠砸在臉色,有些疼“感覺雨都彙到這裡來了,一路上淹沒多少屋舍啊。”
樊豔說道“快些走,先進城投棧吧。”
何肆點點頭,將手中韁繩交予樊豔。
六日過去,他還是個瞎子,除了在正午陽光最盛時能看到一點光頭,其餘時間就是全盲的,當真可惡。
樊豔說是腦子淤血堵塞經脈,需要時間,等到淤結慢慢散去,眼睛自會複明。
這番解釋宗海師傅也和他說過,所以何肆並未太過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