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第一號房中,楊寶丹隱約聽到那蘇星田說出‘三百兩’時,柳眉已經豎成倒八字。
人傻和錢多在多數時候是一對反義詞。
可今天怎麼就遇上了一個特例?
就憑他那連自己都打不過的三腳貓功夫,還敢露財?這與稚子抱金,招搖過市何異啊。
先顯露自己粗鄙的武學,再炫耀自己豐厚的身家,這不是表明態度,說自己很好搶嗎?
楊寶丹不由得替他擔心起來,同時也有些厭怒。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甚至還要牽連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妹子。
楊寶丹搖搖頭,沒有想要幫襯的意思,她雖是個純善悲憫的性子,卻也知道什麼時候該獨善其身。
楊寶丹轉頭看向何肆,說道“我們走吧?”
何肆自然點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性子更加涼薄。
二人收拾一番,剛要出門,就見房門敲響。
楊寶丹打開了門,也早就聽清來人是誰。
正是蘇家兄妹二人。
此二人是來道謝的,楊寶丹也沒有道理將人拒之門外,他讓出道來,邀請二人進入,泡了兩杯涼茶。
蘇靈慧道“哥,就是這位少俠出手相救。”
蘇星田看向何肆“在下蘇星田,兄台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能是問其姓名,歸家供奉長生牌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哥……”蘇靈慧無奈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何肆麵龐微微抽搐,確定了這人是真缺心眼兒,出門之前父親何三水曾拉著他絮叨了好久,都是些聽不膩的叮囑,其中就有一句,很適用此刻,“莫與傻子論長短,多附和,少深交。”
由楊寶丹出麵一番虛與委蛇的客道之後,她委婉地表達了逐客的意思,說她們就要出門了遠行了,還要收拾一下,做些準備。
蘇星田看了一眼放在床上,已經打包好的行囊,剛想說“你們這不是已經收拾好了嗎?”
蘇靈慧眼疾手快,生拉硬拽把哥哥拖出了房,過了一會兒,她又獨自前來。
她麵帶歉意,怯生生道“朱大哥,楊姐姐,對不住啊,我哥他以前得過失魂症,現在腦子渾噩的很,不管他說了多麼不著四六的話,都是有口無心的,你們莫要見怪。”
楊寶丹與她交談幾句,叮囑她多加小心,財已露白,須得提防鬼蜮小人覬覦。
蘇靈慧連連點頭,俏臉之上卻有些愁苦犯難。
相互作彆後,楊寶丹領著何肆來到了客棧外不過百步的折江渡,她找了一個正經持著牙帖的牙商,就要乘船。
離朝行船法度森嚴,若要乘船遠行,須得驗明正身,好在兩人都身家清白,說得出來路,是楊氏鏢局的少東家和他的仆從。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在正經牙商的幫助下,二人很快便上了一艘停靠渡口安標宿止的二層大帆船。
大船修十一丈,廣六丈者六二,可滿載三百人。
船體巍然,巨無匹敵。僅一個鐵舵,就需要二三十人通力協作才能啟動。
牙商介紹,此船乃是廣陵地界大名鼎鼎的錢業會館所造,名為遠浪寶船。
船票二張,花錢十兩,已經附帶兩匹馬兒的運載費用了。
說是要等到今日辰時三刻,吉日吉時,就要拔錨遠航。
此刻已過卯時,最多再等一個半時辰,兩人就能行船逆流而上。
何肆倚憑船舷,時間順水而逝,隨著行船折江之上,暖風拂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