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六,二人不敢停留在越王世子圍獵的同一縣境內,又從縣城外繞行,天色已晚,雖然進入了烏篷縣境內,卻是離城池還有些距離。
隻得是露宿野廟。
老人常說寧宿荒墳,不住破廟,因為荒墳有鬼,破廟藏神。
人鬼之道,人死為鬼,鬼投人生,而人神有彆,神高人一界,人勿冒犯神。
何肆卻也無奈為之,他隻得承襲史燼的規矩,對著已經破敗不堪的神像恭敬道“諸事費神,伏乞俯允。”
何肆收攏一下滿地稻草,又在廟外撿了足夠的枯枝爛葉,升起一堆篝火。
行禮之後,何肆轉頭對楊寶丹說道“大姐頭,我有些累了,能不能麻煩你先守夜半晚,然後叫我替你。”
楊寶丹擺擺手,一臉爽利道“小事一樁,小老弟你困了的話就睡,大姐頭給你守夜。”
何肆沒有客套,他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太好,甚至有些糟糕,“那我就睡到子時,你到時候記得叫我。”
楊寶丹點點頭,“嗯嗯,你快睡吧。”
何肆直接盤膝席地而坐,將大庇出鞘,橫刀膝上,右手握住刀柄。
楊寶丹看著何肆的姿勢,忽然就想到道家的靜坐功夫,她學過,這可是實打實的水磨功夫,需要數年時間慢慢熬煉出來。
一開始時簡直就是活受罪,可一旦氣脈通了,熬出頭了,靜坐就是最高的享受。
楊寶丹卻是沒有享受過的,她習武多年,不說登堂入室,就連初窺門徑都是沒有做到,這叫趙福霞這個師父很是頹喪,便想著另辟蹊徑,不學武便學道吧,行,住,坐,臥皆可修煉,而行者最難,也是最高的境界。
本來是從睡功入門的,可惜楊寶丹是個沾枕頭就睡的瞌睡性子,道家不算秘不外傳卻是珍貴無比的《蟄龍心法》中的七式睡功,在楊寶丹身上就真體現了個睡,之後練坐功,散盤,單盤,雙盤。循序漸進,由易而難,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確定了楊寶丹不是習武的苗子,老趙也隻得寄希望於楊保安身上了,可惜楊保安也就是個全靠義妹襯托的平庸之輩。
楊寶丹一眼就看出何肆不會靜坐功夫,隻是個不倫不類的散盤,這個姿勢保持半宿,會很累人的。
楊寶丹好心提醒道“不用這般警惕吧,不躺下睡著嗎?”
何肆搖搖頭,“睡得著,這樣就好。”
“行吧,那你端著吧。”楊寶丹由著何肆,畢竟自己也就隻能替他守守夜,真遇到什麼說時遲那時快的突發事情,她都來不及扯一嗓子,何肆握刀在手,也好做應對。
一路走來,她已經習慣了何肆刀不離身的習慣,她不知道,這個習慣,是史燼用自己的性命教會何肆的。
“嗯,睡了。”何肆說完這話,便再無聲無息,他本就不睜雙眼,睡與不睡楊寶丹也看不出來。
楊寶丹守著篝火,隻過了片刻,就覺得有些無聊,野外鳴蟲叫聲不斷,卻更顯山林幽寂無人。
“喂,小老弟,睡著了沒有啊?”
何肆沒有回答。
楊寶丹見他不回話,撅了噘嘴,“這麼快就睡著了啊?看來是真累了……”
篝火之中傳來枝葉劈啪聲,時間在火焰中流逝,一人不知不覺,一人卻是百無聊賴,直到子時過去,楊寶丹已是困頓不已,眼皮耷拉,也算為難為她這個瞌睡蟲了,能撐住這麼久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