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溫玉勇一直不說話,有小旗官鬥膽上前,問道“溫頭,咱們真要這麼一直等下嗎?”
溫玉勇語氣頗為不耐道,“不等還能怎麼辦?你會飛嗎?你咋不上天找呢?”
小旗官被譏諷一通,卻是不敢反駁,又縮著腦袋退了回去。
可忽然就有總旗抬頭喊道“溫頭,天上!”
溫玉勇當即抬頭,在天穹之中搜尋,隻是遠遠一點,有鳥西南飛,熠熠似蒼鷹。
除了那去而複返的麼鳳還有誰?
即便是溫玉勇心中痛罵這隻名為“麼鳳”的扁毛畜生不下百遍,卻也不得不承認,鷹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
海東青之最,莫出麼鳳其右。
溫玉勇當即翻身上馬,大喊道“還不跟上?”
一行九人,策馬揚鞭,追隨麼鳳而去。
……
廣陵道,長春府,晉陵縣,北瓦鶯花寨中。
何肆一夜未眠,精神懨懨。
楊寶丹就在他床邊守了一夜,何肆本想說叫楊寶丹自行安歇的。
不過雅間之中就隻有這一張大床,何肆萬不敢提什麼同床共枕的混賬話。
何肆說自己睡不著,實則是不敢睡,想讓出床來,卻被楊寶丹強硬拒絕了。
何肆看著坐在床邊的楊寶丹,不想叫她心意白費,也就隻能閉上眼睛裝睡。
可如此一來更是煎熬,他本來就昏昏欲睡,若是強打精神還好,可偏偏要仰躺床上,裝作入睡,那心神飄忽,時時刻刻都要進入夢鄉,何肆不動聲色,卻是硬抗睡意。
終於等到楊寶丹抱膝入睡。
何肆才靠了起來,內練鋤钁頭,進行那停滯不前卻離完畢僅一步之遙的臭肺魄化血。
這一夜,大辟震顫兩次,何肆心中再無任何僥幸。
師伯離得越來越近,最近兩次感應,他都窩在這小小的鶯花寨之中,不曾移動。
就是有大辟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佩刀在努力遮掩和掙開連結,師伯隻要不傻也一定確定了他的位置,那便不用摸黑走夜路了。
從那一息的羈絆之中,何肆可以感覺到,師伯越來越近了,以他的腳程,估計今日就能趕到。
何肆歎了口氣,倒是有些釋懷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會兒終於不用患得患失,玩耗子躲貓的遊戲了。
何肆隻是有些苦惱,要想什麼辦法支開楊寶丹呢?
他躡手躡腳下了床,忍著腹中絞痛,目光看向了不遠處一處屏風前裝飾的筆山,上麵擱有毛錐,還有一刀熟宣,以及硯台墨條。
何肆伏案,寫了一封運筆不算娟秀、挺拔的小楷信箋,之後又偷摸躺回床上,做完這些,他已是滿頭冷汗。
直到平旦到來。
……
王家大院,百卉莊中,還帶居喪的朱芬未施粉黛,雙眼頂著一圈淡淡的烏黑。
一夜不曾好眠的她此刻行眠立盹,昨夜派出死士之後,便再沒了音訊,這叫她有些惶惶不安。
按照死士的說法,那朱水生受了老祖宗一刀,不死也廢,既如此,為何他還不回來複命?
莫不是出了什麼變故?朱芬是絕對不敢向著死士敗露身死這方麵猜測的。
忽然,房門被人敲響。
江南廣陵之地富庶,尋常人家都能用上窓紙糊欞,像朱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更是可以用剔透琉璃,王家稍稍折中,用的是明瓦,主要是用貝殼、羊角、雲母這些材料打磨製成,也能透光。
透過明瓦,朱芬看見另一個壯碩的身影,一身皂衣。
朱芬一驚,小聲問道“褚亥,是你嗎?”
朱家死士並非無名無姓,皆是姓“褚”,與“朱”同音。
他這一批是以地支排序。
故而叫做褚亥。
從活死士變成真死士的“褚亥”點了點頭,語氣沙啞道“小姐,是我。”
朱芬幾步上前,一把扯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