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花了不少時間哄好還是那麼傻憨憨的二姐,到了晚些時候,還真覥著臉去灶房找了那位掌灶的老師傅,和他求了一些熱乎的藥石。
禪宗八戒,第八戒奉法,時過中不食。
不過也不是人人都能有足夠修持過午不食的,所以山上也就有了醫肚餓的“藥石”。
老師傅很好說話,何肆就厚顏要了三份吃食,陪著何葉吃。
晚上還是隻有紅薯,鹹菜豆腐,何肆沒有下山去不遠處的莊東鄉要三淨肉,怕出去了就回不來了,關鍵節骨眼上,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此外何肆還想著,有沒有辦法和二姐身體裡那個謫仙人刈禾對上話。
上次見麵,也是在夢中,今晚不出意外也會有一場大夢,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她?
夢中刈禾對自己說,夢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能將落魄法交給任何人,或許隻是為了提防那位“蘭芝”?
那蘭芝和刈禾之間又有什麼聯係?
為什麼刈禾要搶蘭芝的落魄法?
對於即將落成的落魄法,何肆覺得它似乎也沒有達到那種稀世奇珍的地步,李嗣衝曾經看過不完整的落魄法,給的評價是,“高屋建瓴,覃思踔絕,厥品居上,極上乘。”
好像在這甕天之中,雖然躋身一流武道行列,卻也不是首屈一指,獨一無二的。
遑論那弊大於利的無來生了,仙人高高在上,翻山倒海,無所不能,應該是不屑武道才對的,何至於惹來宿慧轉世的仙人覬覦?
謫仙一詞,其實並不是什麼讚譽,意為神仙被貶下凡間。
宿慧之人稱本土之人為土著赤裸裸的蔑視,本土之人稱宿慧之人為謫仙,其實也隻是一種含蓄的鄙夷,兩者注定相看兩厭,冰炭不容。
而越是接近真相,何肆就越是迷茫。
這個節點想不通,何肆總覺得不安,是自己忽視了什麼嗎?
或許今夜過後,就該真相大白了。
到了夜間,僧眾均是回房。
三間寮房,空了兩間,四人都擠在何肆房中。
何肆倒是有些無措了,因為兩位姐姐以及宗海師傅都是看著他。
為免尷尬,何肆開了不合時宜的玩笑,“都看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嗎?”
宗海和尚搖搖頭,笑道“沒有花,倒是有些愁眉不展。”
何肆臉上是真不見什麼憂慮,坦然一笑,說道“見到宗海師傅也還能開出玩笑,我這心啊頓時安定下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倒是默契,無形之間也化解了何花何葉幾分擔憂。
其實何葉至今還如墮五裡霧中,不知道何肆將要經曆什麼,何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看著何花一臉憂色,本就不安的心就更是高懸幾分。
何肆沒想太多,說道“大姐二姐,你們就先回屋吧,都好好睡上一覺,明天一早,咱們就回家了。”
何花點頭,一句關心的話也不敢說,拉著何葉就走,何葉卻是兩步一回頭。
何肆隻是朝她笑笑,輕聲說道“做個好夢。”
何葉小聲道“你也一樣。”
何肆點點頭,“好嘞。”
房門關上,房中隻剩下何肆與宗海和尚兩人。
何肆忽然說道“宗海師傅,多謝了。”
宗海和尚淡然笑道“不如過了今晚再謝吧。”
何肆搖搖頭,“說句晦氣話,怕過不了今晚。”
宗海和尚保證道“不會的。”
何肆笑道“但即便是真沒有明天了,這句謝謝也不該少的,當初李嗣衝為我祓除血食之禍,他要我五體投地謝他,我知道他不是真心圖報,我卻是真心感激的。”
宗海和尚即便不動用他心通,也是了然何肆的想法,趕忙側身,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何施主莫要折煞我了,僧在佛前,不敢受禮。”
何肆玩笑道“其實我就是怕,我是出身下九流的人家,在墩敘巷,看似各人自掃門前雪,老死不相往來,其實也有求人辦事的時候,都知道該怎麼禮尚往來,似乎不送些什麼,心裡就不踏實,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彆說我這命還捏在宗海師傅手上了,隻是磕個頭,道聲謝,已經有空手套白狼的嫌疑了,奈何宗海師傅是出家人,四大皆空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
宗海和尚說道“什麼都不用做。”
何肆終於還是問道“宗海師傅為何待我這般好?”
宗海和尚回答,“報應甚分明。”
何肆不語,學佛一年,佛在眼前,學佛三年,佛在西天。
不解就不解吧。
宗海和尚又說道“多虛不如少實,咱們是朋友啊,還是書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
何肆點點頭,無須多言,朋友二字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