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無力跪倒在地,麵向北方,如同五體投地。
李且來真的出手了。
自己求活而已,再怎麼低三下四,都算不丟人的……
其實真要好活,倒不如求天老爺,遂他心意和他做買賣更加簡單,雖然與虎謀皮,但也不至於落入如今這般淒慘下場。
隻是人有所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何肆趴伏地麵許久,靈璨小師傅第一個走出大雄寶殿,前來攙扶。
何肆耳聾眼瞎,口不能言,卻知道是他。
何肆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一定是挺嚇人的,卻是想要去到後山石窟,對那從頭至尾,不言不語,隻知道忍看眾生的藥師佛拜上一拜。
也知道若非是在藥師佛道場,自己必定十死無生。
宗海師傅說過,“尊者不語,便是慈悲。”
或許有些道理。
靈璨小師傅扶起何肆,慈英師傅和方丈果圓師傅等人也紛紛趕來,何肆在他們幾人的攙扶下,站直身子,先是對著北麵的藥師佛相無相禮拜。
忽然大夢方醒。
何肆眼見藥師佛法相,琉璃藍為其膚色,一麵二臂,身穿三衣,右手施願印持持藥訶子,左手脫藥缽,缽內貯滿能治眾生因果上一切諸病之妙甘露,具三十二相,八十隨好,以金剛跏趺姿安住於蓮花月輪寶座上。
而自身身處琉璃世界,白銀琉璃鋪地,金繩界道,城闕、宮閣、軒窗、羅網皆七寶成,功德莊嚴。
藥師佛第六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其身下劣,諸根不具,醜陋、頑愚,盲、聾、喑啞、攣躄、背僂、白癩、癲狂種種病苦;聞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諸根完具,無諸疾苦。
何肆隻需名號一經其耳,當即眾病悉除,身心安樂,卻是遙遙一拜,並未留戀此等淨土,眼前一黑,才是真醒來。
瞎子還是那個瞎子,又是聾子啞巴,卻是真實不虛。
伏矢魄已經無力外放,肉身也是遲鈍得很,冰冷而僵硬。
五陰皆障。
何肆在蝙蝠寺僧眾的攙扶下,路過兩位姐姐緊閉的寮房前,卻沒有敲門。
何肆沒法開口,知道其他人呼喚了也沒用,必定是沒人應答,也不會開門。
剛好何肆也不想自己現在這副淒慘模樣被兩位姐姐看到。
於是何肆回到自己寮房之中,體麵已經沒有一絲氣機再能維持陰血錄了,命在旦夕,他需要血食才能勉強苟延殘喘。
何肆就是昏昏沉沉,剛從夢中醒來,又將死去。
何肆伸出血淋淋的手指,在牆壁上寫字,“血食。”
何肆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是靈璨小師傅,他在自己掌心寫字,“什麼樣的血食?”
血食,是用於祭祀的食品。指殺牲取血以祭。
古時,常常以“血食”、“不血食”指代國家的延續和破滅,“不血食”指其國家的祖先不能再得到祭祀,也就是這個國家滅亡了,沒有傳承的後代能夠祭祀祖先了。
但靈璨小師傅並不知道何肆需要的血食是什麼。
何肆也是扯過他的手掌,顫巍巍用手指寫字,“人血、人肉……”
向比丘沙彌求血食,端的是大逆不道,卻是何肆當下唯一無二的救命良藥。
靈璨小沙彌皺眉,犯了大難。
蝙蝠寺方丈兼主持的果圓師傅問明情況,當即命人去灶房取來大碗。
其餘僧眾若有所感。
海碗來後,隻見方丈果園師傅取出十八物中的戒刀,割開自己枯樹一般的手腕,將汩汩鮮血放入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