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隻是發出一聲物是人非的感歎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八百年後的江湖,雖然青黃不接,倒還老當益壯。”
男子對著何肆語重心長道“有時候,彆太要強,該求饒還得求饒。”
“求你?”何肆嗬嗬一笑,後退一步,罔顧傷勢,就要再上。
男子搖頭笑道“我又不針對你,求我作甚?”
何肆一邊嘔血一邊高喊道“朱前輩,你儘管放手施展,快些打死那個叫景行的,這邊我幫你攔著。”
男子輕聲道“你想清楚了,我這人脾氣不好,和我動手的人,我自然要還手,剛才那下算是我先出手,所以不算。”
此言過後,何肆不免臨陣膽怯,不再敵視於他,他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對手,此刻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在這人麵前,自己不是一合之敵,他本是求活,現在出手,就是找死了!
男子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笑道“剛才並非我有意相幫,隻是見到了一個修手臂錄的同道中人,有些見獵心喜了,抱歉,作為歉禮,我幫你還他一拳,也算公平。”
“你要乾什麼!吳……”
景行話音未落,已經被男子鬼魅一拳打在肩頭,炸碎半邊身子。
朱全生見機出手,一掌推出,果不可當。
何肆也是心念一動,龍雀大環落下,人頭落地。
景行的身形消失無形,是被朱全生煌煌氣機灼燒殆儘,隻剩飛灰。
這等一朝得了靈氣的謫仙人肉身,還來不及滋養,比起六品力鬥隻也強健不到何處去。
自然屍骨無存。
男子大手一揮,從中奪下半條手臂。去而複返,來到何肆麵前,遞出手中握著一截殘肢,說道“你修煉了霸道真解,就該吃些帶靈氣的血肉,吃了這個,你的傷勢應該能好快些。”
何肆怔怔看著這個敵我難辨之人,從他身上卻是能清楚地感覺到氣機流轉,這也是謫仙人嗎?
不是的話,實力比起項叔都不遑多讓了,自己是井蛙觀天,不識天下英雄,朱全生應該會認識的吧?
眼見手臂之上的靈氣飛速逸散,馬上就要淪為一塊死肉,何肆不疑有他,直接接過男子手中的斷肢,手中血焰升騰,將其煉化為純粹血食。
男子氣機濯手,洗去血跡,轉身,說道“走了,不出意外的話,以後也不會再見了。”
何肆沒有說話,男子卻是忽然停步,又是說道“桃來李答,看在我沒有惡意還幫你一次的份上,如果有位身著蘇枋裙裾的謫仙對你出手,你出刀快些,彆叫她死得太痛了。”
之後男子的身形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肆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人好生奇怪,他受傷嚴重,剛要抬手仰頭,將掌中血食吞入腹中,忽然心頭狂跳不止。
何肆還以為是紅丸發現了這血食之中有不對之處,雖然現在自己百毒不侵,並不畏懼,但是就怕沒用靈慧已經化血的非毒魄幾番鼓湧,狗拿耗子,瞬間將那可換的心還有心裡的紅丸都當成了異物排斥出去。
感受到心裡傳來的隱晦意思,何肆失笑,好家夥,原來是在計較這個,紅丸隻是在抗議,說彆用吃的,要用毛孔吸收。
畢竟血食吃下去的一步到胃,而毛孔吸收的能通過脈絡搬血直達心臟。
何肆歆享,這顆紅丸,最近倒是真挺安分的,既是不想爭搶,也是不想有損耗浪費。
何肆也就遂了它意,手中紅丸又是化作血焰燃燒,然後沁入肌膚,沿著經絡,直抵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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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強烈的生機之力在心臟處激蕩,引發了氣血的湧動,體內經脈仿佛有無數的溪流在體內奔騰,逐漸彙聚成一條浩渺的江河,百川歸海。
何肆感覺到自己的傷勢在以驚人的速度恢複,氣機也是在緩緩壯大。
朱全生收斂氣機,一襲紫袍略顯襤褸,走到何肆身邊,何肆攥住拳頭,不顧那心中紅丸的嚴正抗議,掐滅了血焰,將剩下的一半再度摶成丹丸。
這半顆,他打算留給李哥了。
等到自己那顆心頭血被麼鳳帶來之後,應該就足夠治愈李嗣衝心脈粉碎的傷勢了。
何肆的伏矢魄看不出朱全生的麵如金紙,卻是感覺到他此刻的氣機略顯虛浮。
這位若是從廣陵寧升府動身前來,兩日時間不到,一千九百裡路,的確是晝晝夜夜,氣機損耗巨大。
何肆沒忘他是個鮐背老人,第一次見麵,也是為了延壽才謀奪了自己腹中的紅丸。
何肆摳摳搜搜地將之前滿地撿起的邊邊角角摶成的一小顆血食取出,問道“朱老前輩,嗑個丹藥?”
朱全生搖搖頭,對於何肆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也是沒好氣道“你這小子,當真頑賊!”
何肆搖頭一笑,這可真是冤枉他了,自己剛才的話還真是一片好心啊。
何肆隻是有些惋惜,隻吃到了半條胳膊,其中蘊含的靈氣就夠叫心中紅丸歡呼雀躍了,要是把那景行吃乾抹淨了,那該有多妙啊?
不過何肆也不敢怨懟朱全生使勁太大,叫那景行屍骨無存,畢竟除惡務儘,那等情況,何況麵對的還是神秘莫測的謫仙人?誰知道他會不會有著什麼滴血重生的手段?
全力以赴再正常不過,換做何肆,也不敢不得一分力。
何肆感覺到朱全生又是恢複了和自己一樣的踵息,對於自己來說,是肺腑有損,對朱全生來說,就是單純的延長壽數了。
何肆抬手送了送手中血食,試問道“真不吃一點兒?”
朱全生搖搖頭,“不吃了,你自己留著吧。”
何肆也不矯情,將血食收進懷揣。
朱全生早早看破何肆身上的障眼法,看到他這副殘缺之狀,也不多問。
兩人沒有客套什麼,也是尷尬,沒有刻意找話。
何肆問道“我們回家吧?”
朱全生點了點頭。
“剛才出手那男子,朱老前輩你認識嗎?”
朱全生搖頭,“不認識。”
何肆說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敵是友,這般實力,看著比朱老前輩都差不離了。”
朱全生搖搖頭,“你不必說客套話,他的實力自然遠勝過我,至於你思忖的敵我之辯,沒有意義,剛才他要是出手,我可攔不住,以後若是改變心意,再想出手,也指望不上我,那個八十裡外出槍之人,或許求他更有用些。”
何肆撓撓頭,“他剛才說,要是有個身著蘇枋色裙裾的謫仙對我出手,叫我出刀快些,朱老,你覺得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全生依舊搖頭,“不知道。”
何肆又問道“蘇枋色是什麼顏色?”
朱全生這次終於不搖頭了,解釋道“是一種蘇木汁水,以明礬為媒染劑,離朝四品大官的官服都染自於蘇木。”
何肆想了想,說道“看起來他應該也是謫仙,卻是無意對我出手,不過若是所言非虛的話,後續應該有一位他相熟之人會對我出手,也好,現在至少是有所防備了。”
朱全生說道“我有點好奇你是什麼香餑餑,為什麼謫仙人會對你趨之若鶩?”
何肆沒有隱瞞,簡明扼要說了一遍來龍去脈,還有自己現在的處境,要是朱全生聽完之後,扭頭就走,這樣是正常,省得他來來回回多走一百六十裡路了。
他來幫自己的,就算沒有這一次出手,不看僧麵看佛麵,有鎖骨菩薩的機緣後來的救贖,也足夠以前的恩怨也都一筆勾銷了,何況現在這朱全生還是個大手子,剛至京城就幫自己解決了一個謫仙人,自己真得捧著他。
倒是沒有太過出乎何肆的意料,朱全生聽完自己的解釋,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繼續趕路。
饒是以何肆的厚顏,暫時也隻能說一句,“朱老,多謝了啊。”
朱全生也隻是笑道“你的謝謝挺真誠的。”
何肆聽著這話帶著些揶揄,也不知道朱全生的話真不真誠,反正自己是真心的。
於是何肆又問一遍,“朱老,真不吃一點兒血食?我現在身上有餘裕了,不怕你搶了。”
禦氣而行的朱全生麵皮一顫,身形頓住。
朱全生沉聲道“這事兒是翻不了篇了是吧?”
何肆確定了他沒有拉不下臉口是心非,這才作罷。
朱全生的無所圖就真有些高尚了啊,急人所急,施恩不圖報,倒真是有幾分菩薩行了,果真也不能一棍子將人打死,人這輩子很長,誰又沒有鬼迷心竅的時候呢?
何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就像在苕溪府,自己麵對謝寶樹,吃了三個無辜軍兵,對於他們的家人來說,可能有人失去了兄弟,有人失去了孩子,有人失去了丈夫,有人失去了父親,自己就是那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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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還未飛抵京城,項真就已經提著劫灰槍而來。
三人在空中打了一個罩麵。
項真掃了一眼氣機反倒更加強橫一絲的何肆,心中擔憂散去一些,這才看向朱全生,抱拳道“項真。”
朱全生同樣行禮,自報家門。
項真從他的氣機還有那紫袍之中就對其身份早有猜測了,這位的威名,可是如雷貫耳,畢竟自己繈褓之時,這位就已經是四品守法境界之中首屈一指的存在了。
如今一見,果真聞名不如見麵,雖然還是四品,但觀其氣象,三品也就一層窗戶紙,而且單論實力,或許三品之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項真不驚訝他的實力,隻是稍稍有些錯愕,他在北狄聽齊濟說過,這朱家老祖宗朱全生,為老不尊,老而不死是為賊,居然不要臉皮對自己外甥下手,他雖然知道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但要不是何肆後來因禍得福,還能將仇暫時記下,何肆但凡有個三長兩短,他當時就要不管不顧動身前往廣陵鬨一場天翻地覆了。
現在看來,這朱全生,是來幫忙的?
如今情形,還能出來相助的,這哪是有仇的樣子?這何肆,麵子恁大?
項真心思不形於色,何肆卻是猜到些他心中作響,解釋道這位朱家老祖是受納鎖骨菩薩所托,特此馳援的。
項真沒有多說什麼,隻要何肆心中有數就好,自己到底隻是個來幫忙的外人而已。
項真問起方才經過,順帶教訓何肆幾句,如此情況還敢貿然出城,膽子有些太大了。
最主要還是問起何肆的遭遇,對於攔截了自己一槍,並且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存在,他很是好奇。
這世上還有這樣一位槍法通神的存在?
是謫仙人嗎?自己忽然就有些期待與之一戰了。
何肆又是簡單說了一遍遭遇,因為等會兒回家還得說,也懶得太詳儘了。
到了京城,如今的京城不算閉門鎖鑰,所謂盤查,對於他們而言也是形同虛設。
三人回京之時還算入境問禁,走的是地下幽都,但何肆與項真出城之時可就有些明目張膽了,都是越牆而出,五城兵馬司和九門步軍巡捕五營負責京城守備,早就得到密令,近期武人犯禁統統不加過問,由儀鑾司處置。
所以他們也樂得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至少太平無事啊,自陳含玉登基以來,凡京城內外街區有水火盜賊及人家細故之或須聞之官者,皆可一呼即應,救火、巡夜,清廉為政,不取分文。
與那敲骨吸髓、巧取豪奪的儀鑾司截然相反,極受百姓擁護。
陳含玉真不是無德天子,他登基之後親信廠衛,甚至變本加厲地縱容他們,將爾俸爾祿直接變為民膏民脂,也是為了日後裁撤儀鑾司做準備。
(今天出場是誰應該都猜到了吧?猜不到的寶子要好好反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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