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嫿繼續問“不知琴師何時進京的呢?”
“回……夫人的話,草民是九月初進京。”
九月初?
正是她剛進國公府的時間。
“琴師進京後就在怡春院了嗎?”
“是。”
紀玄諭不想多說話,免得露出自己的原本聲音。
他隻要能見到嫿妹妹就可以。
暫時,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顧嫿目光沉沉,怡春院的疑點,加上此人九月初就進了怡春院,又是夭夭推薦的,大概率此人與南疆人有關。
“我也喜歡琴,也曾跟舒州故人學過一些,不知琴師可願彈奏一首讓我們養養耳?”
是不是琴師,一試便知。
紀哥哥喜歡琴和棋,曾為了學琴拜名師。
在她認識紀哥哥時,他的琴藝就很棒了。
“草民遵命。”
嫿妹妹還記得!
紀玄諭心情激動,將琴架好,調了下音,雙手正準備起勢,又聽見嬌柔的聲音從屏風後麵傳出。
“琴師可會彈高山流水?”
紀玄諭懸空雙手一僵,倏然抬頭,盯著屏風後麵的人影。
“夫人想聽高山流水?”
“嗯,這是我最喜歡聽的曲子。”
紀哥哥最擅長彈這首曲子。
他說,這首著名古曲是彈給知音聽的,聽者能看見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1。
紀玄諭深深呼吸,壓住內心激動,平靜道“遵命。”
一曲高山流水從琴弦上流出,流暢悠揚,氣韻自然,調達抑揚高下,意味無窮。
琴師果然是高手。
顧嫿聽著聽著眼圈就紅了。
這位琴師技藝比紀哥哥更加熟練,尤其在氣韻山河之段帶著一股衝天誌氣,令人聽得激情飛揚,仿若聽到彈琴者心懷抱負,麵對激流暗湧毫無畏懼的奮力抗爭。
待落回悠揚泉水間,又能聽出彈琴者心中無限回憶和思念。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琴師高挑的手臂緩緩下落,雙手輕撫琴弦,漸漸消音。
屋內靜謐一瞬,聞者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琴聲。
周芷蘭震驚不已,果然是高手。
扭頭看顧嫿,卻發現她滑落一滴眼淚。
“你哭了?”
她的聲音雖低,靜謐的室內卻讓外麵的人聽見了。
顧嫿猛然回神,趕緊抹了眼淚,努力笑笑搖搖頭。
紀玄諭心口堵著一塊巨石。
欣喜、難過、不甘,糾結於心。
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
一曲高山流水知音曲,承載他們兩人的思念。
紀玄諭是欣喜的。
嫿妹妹沒有忘記他,還記得他們的知音曲。
夭夭雙手絞著絲帕,半垂眼眸掩去眼中寒意。
顧嫿對這位琴師心生好感,但警惕未消。
畢竟牽涉到怡春院、夭夭、顧宛如和慕安。
總有一種來者不善的預感。
顧嫿柔聲道“琴師果然是高手,願琴師對得起這曲純潔的高山流水,好好的教授少夫人琴藝,切莫做出不合規矩的事情。”
紀玄諭臉微白。
他聽出顧嫿話中話。
這是告誡他莫做錯事。
可……他進國公府,豈能清白而退。
而且,此次他有個大計劃,針對顧宛如。
他要為顧嫿鏟除顧宛如這個惡婦!
紀玄諭應了聲遵命。
收拾好琴,隨著夭夭一起告退。
準備轉身之前,再次深情凝望屏風後的身影。
顧嫿呆呆的盯著離去的背影。
紀哥哥若在世,他也會長得這般高,也會這樣風流倜儻。
可是,她再也見不到這世上第一位疼她的人了。
不知道紀哥哥有沒有墳,她很想去祭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