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裡之外的鎮山關,此時群龍無首,軍中各派係之間暗濤洶湧。
受鎮國公托付關內諸事的軍師吳振,正站在窗前,麵對窗外雪景,手握狼毫大筆,揮灑潑墨。
坐在他身後的武將程珊將手裡的茶盞重重放到桌上,發出“砰”的一聲。
“吳兄,你說國公這次回京,究竟會不會出事?”
吳振懸腕急停,心境被攪亂,字便寫不好了。
他收了筆,看著窗外的堆雪,呼出一團白氣。
“能出什麼事?夫人出事,國公才不得不回。鎮山關離不了國公,沒了國公,鎮山關必會失守。”
程珊是個粗人,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直嚷嚷道“夫人那事,究竟是不是真的?戚家那些人,都跟烏眼雞一樣,整天鬨事,他媽的!”
吳振皺眉,側過頭看他,眼神冰冷“你難道連他們都收拾不了?那你還當什麼將軍?”
程珊被他噎住,尷尬道“不是,他們多團結啊,而且,我不是尋思國公對不起人家嘛……”
“胡說八道,這裡是邊關,不是後宅!你能不能改改你這個婆婆媽媽的性子?”
“哎呀行了行了,我就知道過來找你得挨頓訓……”
“你皮癢?非得過來。”
程珊撓撓頭,大掌一攤“國公一走,我這心裡沒底啊。”
吳振道“放一百個心,皇帝不敢對國公動手的,況且,國公這次回京,也帶了不少人。”
程珊眼睛一亮“那就行!兄弟們跟著國公打仗賣命,可不想……”跟著他倒黴。
吳振回頭瞪他,目光如電,程珊趕緊把後麵話咽了回去,嘿嘿一笑。
“走走走,每次你一來,就攪得我心煩!”
吳振趕走程珊,又站在窗前盯著純白刺眼的雪堆。
他微微閉眼,眼前浮現出國公出發前日,和他談話時的場景。
國公也害怕皇帝會對他動手,削弱世家,是當今陛下明裡暗裡一直在做的事。
但皇帝倒從未直接要過哪位公侯伯的性命,在外人看來,出事的侯伯,都是他們自己做了錯事。
“我擔心,香彤已將我與她從前的信件,都交給了皇帝。”
鎮國公一張國字臉,眉眼上挑,亦正亦邪的氣質很是惹眼。
吳振待在他身邊久了,方才明白他這是相由心生。
“屬下曾問您,那些信件的內容究竟有多嚴重,可您當時不願說,如今可否告知?”
鎮國公當時不肯說,轉眼就悄悄派了他的私生子回京取信,最後鬨出這麼大的事來。
他對自己的魅力太過自信,覺得即便自出生起從未過問,這個私生子依然會唯他馬首是瞻。
鎮國公不屑冷笑道“一些牢騷罷了。”
當時陛下打壓蒙家,抬舉衛家,鎮國公拚了命地打仗,隻為用軍功鞏固蒙家的地位。
吳振想,他在信中恐怕不止是發牢騷,定然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
“這次恐怕得動用您手裡最後的底牌了。”
鎮國公微微皺眉,有些厭惡地撇過臉。
“要真是走到那一步,就再沒回頭路了。”
吳振輕搖折扇,笑道“恕屬下直言,國公要走的路,本就沒有回頭路。”
他話鋒一轉,道“不過,屬下還是勸您慎重,先試探,試探出了結果”
回憶的最後,是鎮國公自嘲一笑。
“國公啊國公,我這個軍師,也該功成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