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暴食之神彆西卜可能無意攻擊其他神明的神選,可擁有部分魔神力量的虛影卻實實在在對自己出手了。
克裡斯並不知道違規被發現究竟會引起什麼結果,但至少這對於艾莉婭一方來說是個不錯的口實。
他慢慢抬起頭,心底卻是在思索著艾莉婭剛剛發動的神力…說實話自己並沒有看明白,但隻是一擊便將那群看上去不弱的坎比翁連帶魔神虛影一同摧毀。
似乎自己一直以來都有些小瞧那位無良女神了…就算古神一方再勢微,那也是一方神明。
隻是眼下…自己還得想辦法弄清楚夢境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不論怎樣頭頂的那副情景都算不上好事。
克裡斯隨手召回長劍,再次確認了菲妮克絲等人的身體沒有被剛剛的戰鬥破壞,他才轉身向著城堡外躍出。
夢境在膨脹…被美夢所掩蓋的現實也在擴展,自己必須弄清楚這一切!克裡斯望著天邊某處邊角上演的影像,神色凝重。
在穹幕之上的菲妮克絲,似乎與自己一樣感到焦慮迷茫。
………
反抗者公會中,菲妮克絲坐在一處帳篷門口,若有所思地看著屋內的布局。這處房間的內室十分簡樸,卻有著不少自製的彎嘴陶罐,女孩幾乎一眼就認出,這種手工製品,是王都郊區的居民大多都會的手藝。
生活在這間帳篷裡的半人蠑螈…莫非和自己一樣曾經是王都的居民?隻是菲妮克絲看著這屋子裡落滿的灰塵,便知道這兒已經荒廢許久了。
女孩猶豫了片刻,轉頭看向周圍,那些忙碌的半人蠑螈們都在一聲震顫後,變得緊張亢奮起來。
他們要集合…首領弗立維說需要布置下作戰任務,便讓菲妮克絲先休息,並分給了她一間帳篷。
忍不住好奇的女孩還是走進了帳篷,室內的空間並不算大,除了一張床鋪和用泥巴堆成的座椅外,就隻有一些歸置整齊的泥板最為顯眼了。
菲妮克絲走到桌旁,輕輕拿起一塊泥板,擦了擦浮灰。上麵似乎粗糙地刻印了些許殘損不清的文字,每一處筆畫都十分用力,卻能從邊角的形狀看出,書寫泥板的人手部始終在顫抖。
“這是…”菲妮克絲艱難地掃過那些泥板,上麵的文字也隻能讀懂大概。
“我是誰?我…誰?”
“母親在…裡?藥水…”
輕輕掀開更下層的泥板,這張上的記敘卻清楚了許多,似乎越往下,書寫者的邏輯也越清晰…菲妮克絲屏住呼吸,指尖停留了片刻,終於還是一張張掀開這無人知曉的苦痛呻吟。
“有關自己的事,我還記得一些,弗立維首領收留了我。他說隻要在這裡死去,記憶就會更加模糊一分,我很可能會死,但我不想忘記…不想。趁腦袋還沒徹底變成爬行類前,多寫點吧…雖然我也不能保證自己以後還能看得懂。”
“我厭惡王都,不記得為什麼,但就是很討厭。母親害了重病,約翰叔叔和老弟都死在了戰場上。該死!給那些領主賣命什麼都得不到…”
“沒有錢,缺少食物,討債人每天都會上門。我忘不了母親被他們折磨的樣子。直到我聽說了這裡,無憂之國?沒有煩惱與痛苦的地方,開什麼玩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好地方?”
“可走投無路的我,還是選擇背上母親,拉著弟弟跟上了那酒館裡的蒙麵人,隻要能治好母親…”
“記憶缺損了很多,我不記得他帶我去了哪裡…但那兒有很多蠟燭,周圍同樣有很多可憐人,我甚至還見到了鄰村的倒黴牧師…他因為試圖用光明神的聖經感化山賊,而被砍斷了一條腿,他也是想尋找無憂之國?牧師不應該向往天堂才對嗎?”
片段化的記敘忽然斷檔了一部分,菲妮克絲也不知道究竟是書寫者忘記了,還是她壓根不記得。
“剛到這裡時一切都很美好,這兒有不要錢的食物!有美酒!他們給母親的藥水,一喝下去就治好了絕症。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弟弟把肚子吃得溜圓,無憂之國是真的!至少當時我是這麼認為的…”
“這裡居然是魔族的地盤…可如果魔族能讓我衣食無憂,王都的貴族卻巴不得我去死,那活在這裡不也挺好?我一直抱著這種想法,可卻怎麼也吃不下東西,因為母親好像不記得我了。”
“她一直在吃…弟弟也是。起初我並沒有在意,因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食物,吃了一些。現在想來,幸虧當時胃口不好。”
“鄰村的牧師老頭,好像去了家旅館…他肯定是看上了那兒的老板娘。我還有母親和弟弟要照顧,雖然她們已經完全忘了我是誰。”
“母親死了…我還記得…母親。她不是死了,而是成了…”到這裡泥板的記敘就已經變得混亂起來。
“這兒的一切都是假的!當我想明白…晚了。弟弟掐我,喂飯。他們都是家畜…我在哪裡…?”
………
菲妮克絲輕輕放下泥板,這些泥板記錄的時間顯然並不相同,可越到後麵也就越混亂,甚至無法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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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之國的受騙者…原來王都也有嗎?
泥板的主人帶著母親和弟弟尋找這片傳聞中的理想鄉,巴爾也的確兌現了承諾…可這終究是有代價的。
小魔導師忽得想起,小時候在王都郊外看見的雞仔來。這些小動物被圈養在窩棚中,每天都有人喂食。
它們不需要主動覓食,也不需要煩惱生活…因為隻要張張口就能獲得美味的雜穀與麥麩,這與無憂之國裡的人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農人們會十分珍惜這些小動物,有時候寧願自己吃不飽也要去打草籽喂給它們,直到這些雞仔長大變得肥美敦實。
享受是需要的代價,美夢同樣如此…和最終被端上餐桌的雞仔類似,無憂之國的人們也最終會變成夢境的一部分,成為巴爾的力量。
一切好像十分合理…可菲妮克絲又總有些難以接受。或許是這故事中的主角,從雞仔變成了和自己相近的人類,才會有種難以自持的哀怨與同情?
女孩搖了搖頭,卻看見弗立維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帳篷門口。反抗者公會的首領正拄著法杖,似乎並不想打擾自己。
“這座帳篷的主人走丟有段時間了…”弗立維輕歎了口氣,緩步走進帳篷,在這片夢境中,死亡還會複生,但如果徹底迷失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反抗者公會會用“走丟”來指代那些離去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