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頭和許貴住在城裡最臟亂老舊的片區,陸酌以前和許貴去過一次,他憑借記憶找到一間外牆皮脫落大半的屋子,站在門口遲疑了許久才抬手敲上去。
剛敲了一下許貴就來開門。
許貴眼睛通紅,局促不安地看著拎著黃桃罐頭的陸酌,“酌哥你來了啊,快進來。”
屋裡彌漫著散不去的臭味,天氣太冷,許貴不敢開窗通風,怕許老頭的病情加重。
許老頭奄奄一息躺在木板床上,身上蓋著兩床厚被子,剛才開門進了冷風,導致他咳個不停。
距離陸酌上回見許老頭已經過去幾天,他走近了些,垂眼望向瘦得皮包骨頭的許老頭,眼底劃過疑惑和難受。
那麼短的時間許老頭怎麼會瘦成這樣?
許貴脫掉鞋子爬到床上扶起許老頭,焦急地說“酌哥,你幫我燒點熱水,我爺爺今天還沒吃藥。”
角落處用磚頭壘了一個簡易的灶台,上方懸吊著一個黑乎乎的銅鍋,陸酌找到火柴,撕了張牆上的日曆點燃丟進灶台裡。
濃煙嗆得陸酌眼淚都出來了,隔著煙霧,他聽到許貴發出拉長的泣音,灶台裡竄起火苗,煙霧散開,他終於看清許貴那張布滿眼淚的臉。
許貴說“酌哥,我爺爺沒了。”
陸酌不知道怎麼安慰許貴,這是他第一次目睹死亡。
許貴哭得嗓子都啞了,他沒有親人了。
“酌哥,我要怎麼辦啊?”
陸酌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他緩慢地將視線從許貴痛苦悲傷的臉上移到糊滿報紙的牆壁上。
要怎麼辦呢?
銅鍋裡的水開始沸騰,陸酌裹緊身上的衣服跑出了許貴家。
半小時後,陸酌帶了一幫人回來。
有些是街道辦的,有些是派出所的,還有些是好心的鄰居。
三天後嗩呐吹響,許老頭的葬禮很簡單,他生前沒有朋友,親戚不願意往來,參加的隻有陸酌找的那幫人。
許貴已經連著幾天沒合眼了,他跪在許老頭的棺材前磕頭,送許老頭最後一程。
許老頭下葬半個月後,許貴的一遠房親戚找到他,要帶他去大城市。
火車出發當天,許貴來鋪麵找陸酌。
陸酌正站在凳子上貼對聯,見到許貴,他從凳子上跳下來,招呼許貴進屋烤火。
許貴擺手,“不了酌哥,我是來跟你告彆的,我要跟我表叔去京市了,十點的火車。”
陸酌有很多話想對許貴說,但最終都沒有說。
許貴有自己的路要走,跟他表叔去京市是最好的選擇。
陸酌很開心許貴有人收留,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許貴,京市那麼遠,或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
他往許貴手裡塞了個烤好的紅薯,“一路平安。”
許貴的表叔還等著,他不能待久,用力點點頭後往表叔的方向跑去。
陸酌爬上凳子繼續貼對聯。
喜慶的對聯是蘭霜寫的,蘭霜寫得一手好毛筆字,臘月最後半個月她靠幫人家寫對聯賺了不少錢。
加上陸酌擺攤賺的錢,今年能過一個好年。
穿著紅色棉衣、紮著兩個丸子頭的朵朵拿著糖人從裡麵跑出來,“哥哥,徐阿姨讓你進屋試新衣服。”
陸酌踮腳貼好橫額,從高高的凳子上跳下來,他右腿不好,原本徐桂蘭和蘭霜不讓他爬這麼高,但他一大早上偷偷拿了漿糊和對聯出來貼。
徐桂蘭和蘭霜給三個孩子買了新衣服,陸酌和江野的是同款卡通棉衣,江野個子躥得快,如今隻矮陸酌小半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