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深的夜,隨著秋季的來臨,漸漸入涼。
掠過樹梢時帶起的,都是微涼的溫度。
尤其是在這看似莊嚴的白色建築中,似乎連鼻尖充斥的消毒水,都是一股子刮人的刺涼感。
除了偶爾行走的人,醫院裡稱得上是寂靜。
電梯傳來叮的一聲。
於是這抹安靜便被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劃破,伴隨著緊張焦急的呼喊。
“醫生!”
呼喚醫生的少年神色難看,額間滿是密麻的汗,映在醫院的晚燈下晶瑩閃爍。
他的懷裡,少女的臉慘白得嚇人,氣息更是微喘的氣若遊絲。
人影在閃爍湧動,腳步聲不斷,紛雜的聲音在一陣的嘩啦後重新陷入寂靜。
隻是走廊儘頭的那間手術室外麵,亮起了紅燈。
少年用手抹了把臉,貼著牆壁緩緩蹲下來,雙手插進了細碎的發間,低垂在黑暗裡的眼迷茫又悲傷。
外麵,天際懸掛的月亮皎潔又清冷。
手術室的燈終於滅掉,隨著移動病床的推出,蹲在牆下的少年也像突然活過來一般猛地站起身上前。
“醫生,怎麼樣了?”
人群裡走出來的醫生還穿著手術服,他停下來摘掉口罩,露出裡麵那張布滿了歲月痕跡的臉,吐了口氣
“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還需要在重症病房觀察兩日。”
得到回答,少年不知道是難過還是慶幸,最終對醫生道過謝後,轉身跟上了剛從裡麵出來沉睡著的人。
高挺的男孩為女孩掖好被子,視線落在女孩帶著氧氣罩的臉上,垂著的臉滿是頹然。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機車服,臉頰上還有一道殷色的血痕,已經凝固。
垂手落在女孩沒有血色的眉眼間,少年唇間溢了輕歎。
他喃喃“嫣嫣,你會好的,對吧?”
夜色裡,一片清涼。
“荒漠的壯麗和草原的遼闊你還沒有見過,怎麼舍得走呢?對不對?”
呢喃娓娓,好像在說給沉睡的人聽,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床上的人眼角,滴落下一道淚痕。
夜深人靜,整座醫院陷入真正的寂靜中。
就連護士站的值班人員,都撐著腦袋,打起了盹兒,桌上擺放著的平板還在放著最熱播的電視劇。
略顯昏暗的走廊裡,忽然刮過一道風,吹起不知道是誰落在地上的紙張,然後在一道渾濁的黑暗掠過後,化為隨風而飛的煙塵。
心血管內科的頂層,病房內,夜色中沉睡著的人忽的睜開了眼睛。
偏頭看向窗外,那裡月色正好。
醫院,代表著病氣,絕望,以及死亡。
這些氣息,是黑暗最喜歡的吞噬的食物。
它會在這裡,將這些東西無限的放大,充斥滿一個人的左右心室,宿滿對生命的無力。
於是,這裡便成為了某些臟東西的天堂。
它們侵入這裡,占領這裡,蠱惑奴役著人族的氣息,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吞噬掉人們的靈魂,剝奪掉它們的欲望,化作自己鬼息的層層疊高。
周予嫣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耳邊的低語呢喃。
那裡麵隱藏的悲傷幾乎叫她心脈亂顫,到現在還有著濃烈的缺失感。
這個地方很黑,整個世界隻有頭頂的一扇光亮。
她抱著腿,坐在這唯一的光亮裡,將頭埋進腿間,環手的胳膊漸漸的縮緊抱住自己,試圖尋找那抹少得可憐的安全感。
她想出去。
這裡很黑,很暗,還很冷。
她想去見那個,會在涼風裡握住自己的手,將溫暖傳遞給她的少年。
可是,她現在好像很難見到了……
空氣中有細微的刺破聲傳來。
伴隨著一陣似高似低的呼吸,冰冷又伴隨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