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著眼。
看他腳下沒了力道,可跌落的姿勢卻被脖頸間的力狠狠的往回扯著。
那是來自生命流逝的威脅。
他抬手,掙紮的扣著脖子上看不見的氣息,卻仍是徒勞。
咚——
終於,就在他大腦渾噩的前一瞬,活著的氣息再度拚了命的朝著他的鼻中鑽,而他也貪婪的大開口吸收。
“咳咳咳——”
抑製不住的咳嗽伴隨著喉間的瘙癢刺痛,喬維中早已經沒了先前的中年意氣風發,他看座上的眼裡,閃爍的是毫無遮掩的畏懼。
他撐著身子,彎了腰,眼簾垂在陰影中“是維中教子無方,還請小姐這一次能大人不計,給我一個機會教育好他。”
可座上的人聞言,卻隻是歪著頭,低睨著的眸底,是厭萎的淺盈“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重新教育好喬少恩?
這種話,他是怎麼敢,對著她說出口的?
關於鬼族與他族之人誕下血脈一事,可不是不易那麼簡單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無論是鬼族,還是神族,根本都是,其血脈異於常人,屬於異族,所以兩者即使有著交融,那也絕對,比普通人族血脈的摻雜,來的更純正一些。
但這並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半人半鬼,是沒有辦法完全的消化他骨子裡的那一半鬼脈的。
意誌力強些的人堪堪能夠不受其影響正常生活,可心性弱些的,在那暗黑血氣的日積月累影響下,會成為比反社會人格,還要陰暗的存在。
而喬少恩,屬於後者。
他此刻的骨子裡,已經侵染了黑壓壓的欲望,用自己的手,拉扯著一張又一張的白布,渲染濃墨。
他的靈魂,已經從裡到外的,透著肮臟和負欲了。
他本身,就已經是個惡臭的球,並且不斷的妄想著,碾壓一切能夠被他沾上的乾淨,然後讓其成為自己膨脹壯大的籌碼。
“如果我知道的沒有錯,這幾年裡,喬會長替令公子處理的血案和爛攤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吧?”
喬維中的臉上青紫中夾帶了一抹難看和煞白。
果然,這人不想知道什麼,那你捅了天大的簍子她都能一點不知,可若是她察覺到想要看見什麼,她就能在瞬息間,將你的所有底褲給掏光。
一點都不給你留。
他臉上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姒笙的眼,於是,她眼角的嘲就變得更加的深。
“一個案子代表著一道血,來,讓我們算算,令公子的手上,又多少?”
無言的壓迫並沒有因為捏住他脖子氣息的鬆開而減少半分。
反而跟著少女微啞的聲線,像是將從她嘴中吐出的文字拚接成一幀幀生動的畫麵,危險的輕泄出來。
“他已經臟了,”姒笙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僅剩的一點僥幸“你來告訴我,一個靈魂已經被侵染了的人,要怎麼,再往後的餘生裡,洗清罪惡,重新做人?”
喬維中的臉色猛地灰敗不已。
他膝蓋打在地上,蜷了腿,整個人佝僂下來,恭敬的朝著座上的人晚了腰“我深知小姐脾性,可還是想要為那不孝子求個情,我這一生都奉獻給了坊間,隻希望給自己留一個血脈。”
他頭埋得低沉且卑微“還望……小姐成全……”
唇瓣輕輕碰了碰,姒笙深邃的五官裡漫漫無情。
喬維中沒抬頭,聲音繼續傳來“我可以向您保證,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的麵前!”
他匍匐在地上,看起來狼狽又可悲。
空氣中是一陣靜默。
在這默色衝擊耳膜的靜裡,喬維中臉上的灰敗便越來越濃。
濃得幾乎要滴落在瓷白的地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