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當日,甘甜在來人中看到周任遠。
他依然是一身樸素的藍衣,並不打眼,所站的位置靠近外圍。那裡聚集著許多與徐府關係並不十分親密的鄉親,或是受過徐府庇護的落魄書生,來悄悄送徐老太爺一程。
周任遠一舉一動表現得旁人無異,偶爾不著痕跡地往門口瞟兩眼,若不是甘甜關注他,也發現不了他的動作。
看起來像是在等什麼人。
甘甜轉身尋到剛安排完儀式流程的長安,將人喚到角落,給他使眼色,“右邊,最後頭那個藍衣服的書生。你彆指他——看到了嗎?”
為了不被旁人聽到,她說得尤其小聲,墊腳往長安耳邊湊,長安被她靠近的鼻息弄得心猿意馬,看她嘴唇張合,壞心眼地站直,見她墊腳站不穩扯住他的袖子,忍不住偷笑,“是你昨日跟我說的那個?”
他與徐澤舟昨日傍晚匆匆從山上下來,徐澤舟不知為何挨了頓老祖的鞭子,身上帶著傷。
長安猜測師傅不會帶著一身血腥氣去找甘甜,回府後沒急著去找她。回屋換身衣裳的功夫,徐澤舟已經在了。
一頭青絲披散,半靠在榻上,臉色蒼白,看起來比在山上剛受傷時更嚴重。上衣領口脫至肩頭,鎖骨下方血淋淋一片,甘甜正在為他上藥,白淨的手指舉著藥瓶,每一下都落得很小心。
師傅垂眸看甘甜的動作,表情淡然,看不出疼,額頭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長安隔窗與他目光對上,腳突然邁不動了,轉身訕訕離開。他也拿不準師傅是在他麵前逞強,還是故意讓甘甜心疼,但他內心並不想戳破那層紙,他不想跟師傅爭搶,兩人他都無法失去。
等徐澤舟回去,他才進來。甘甜招手喊他一起吃飯,隨口問他“你師傅說你下午來了,怎麼沒進來?”
長安挺意外的,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有事,這不是來了嗎?”他嬉皮笑臉,搶過甘甜的茶杯,一飲而儘,心跳得飛快,“怎麼,想我了?”
這話也就長安說出來不會讓甘甜覺得油膩,她夾一筷子菜放進他碗裡,“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嗎?”
長安趁機偷香,親親她的嘴角,“這才能堵上。”
膩歪小半刻,甘甜跟他說府裡見到了個怪人。她沒說名字,囫圇地是一個藍衣書生,讓他多留意。這幾日府裡人來人往,長安以為是哪方派來的眼線,一時沒跟徐之熠暫時附身的人對上號。
此時順著她說的方向一看,表情十分複雜。
“怎麼了?”
“沒事,我會注意的。”長安搖頭,一時半刻解釋不清,再次叮囑她,“若有什麼事,馬上找地方躲起來,什麼都不要管。”
長安他們肯定是有事瞞著她的,昨日徐澤舟帶著一身傷來找她,臨走時也說了這種話。
一切都是風雨欲來的架勢。
長安還有事忙,徐府人丁凋零,甘甜獨自留在前門招呼賓客。有春兒在,不擔心不認人的尷尬。
係統提醒她麵前三人是原主的父母和弟弟時,甘甜還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甘家會來人,畢竟徐之熠去世時他們就沒來,也不曾給她這個女兒遞過什麼口信。
但轉念一想,徐之熠還在停喪階段,未曾大肆操辦喪禮。而徐老太爺的葬禮,甘家和女兒再不和,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不能不來。
甘父和繼母都十分擅長麵子工程,拉住甘甜的手噓寒問暖,弟弟演技差一點,站在一邊一聲不吭,表情陰惻惻的,用鼻孔看人。
係統【好想往他鼻子裡頭插兩根山東大蔥。】
甘甜咬著唇,沒讓自己笑出聲,吩咐人給甘家三人帶路,她繼續留在這兒。過了一會兒,衣角被人扯了扯,她回頭,看見自己的鼻孔弟弟。
甘甜“?”
“周任遠,”甘遇文古怪地笑了一聲,“我看到周任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