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夜很冷,風一陣一陣的襲來,楓葉搖曳狂響。身體裡的燥熱和額頭、後背微微發出的汗一寸一寸冷了下來,單薄的綢製睡衣黏在身上,像一層凍過的霜。
甘甜下意識蜷縮身體,捏住袖口,護住剩下的熱意。
梁旭鬆站在五米開外,未藏在鏡片下的眼睛冷淡鋒利,精準地剖開皮肉,看到一顆糜爛搖擺的心。
學校裡風評出眾的漂亮女生,長了張清純動人的初戀臉,每次出場,都會得到所有美好的評價。戀愛對象是學校裡同樣是長相優越家境優渥的男生,聽說兩人還是青梅竹馬,卻在外出旅行的深夜偷偷溜出房間,背著男友在公共場合和人曖昧地語音。
能做出這種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大膽行為的她,看起來卻好像沒有對應的強心臟,寬大的外套裹在身上,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哦,還是她男友的外套。
她似乎很害怕在他麵前落下風,強迫自己挺直脊背直視他,眼裡的盈盈淚光一閃而過,憋回去了。
其實這跟他無關的,不用以這種表情麵對著他,梁旭鬆想。他不過是被吵醒,在做尋常的夜間巡察。
“你……”
“不用向我解釋。”
甘甜啟唇想說點什麼,被梁旭鬆直截了當地打斷,他置身事外的冷淡語氣聽起來傲慢又無禮,好像因為他窺見了一點她的隱私就有了拿捏她的權力。
她不願意賦予任何人這種權力。
“你很沒禮貌,聽到彆人在打電話應該主動避開,站在那裡偷聽算是什麼一回事?”
梁旭鬆轉身的步伐停住,回頭看她虛張聲勢的樣子,用類似精密儀器一樣的眼鏡又把她從頭到腳地掃視了一遍。
“嗯,知道了,抱歉。”
他風平浪靜的語氣讓甘甜感覺一拳砸進棉花裡。說完,梁旭鬆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甘甜攏緊外套快步跟上去,梁旭鬆沒有進大堂,握著一隻短柄手電筒繞到了另一側。她沒有跟上去再說些什麼,原地站了兩秒,抱起桌上的兩瓶礦泉水回屋。
腳步仿佛飄的,一步步踩在雲裡,每一步她都在想梁旭鬆的那句“不用向我解釋”。
那要向誰解釋?
周煥嗎?他是周煥的室友,他會告訴周煥嗎?
她打開房門,肘間搖搖欲墜的水因為拉動的姿勢滑落,“砰”地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到剛從浴室出來的人腳邊。
修長分明的手握住綠色塑料瓶身,於嘉寅躬身撿起,借著晦暗的月光,看到了門口麵色不豫的人。
“甜……額,怎麼了?”
他禮貌地走上前,把水放到對方身邊的置物架上,很有分寸感地保持著一臂多的距離,目光關切地垂眸。
又一個周煥的室友。
今晚上是捅周煥室友窩了是嗎?
男人明顯剛沐浴過,身體彌散著水汽。他的頭發短且硬,濕漉漉地一簇一簇翹起,像刺蝟的尖刺。臉色染著薄紅,像是醉了酒,酒氣隨著水汽一起向四周擴散,和赤忱的目光一起把人包裹。
他太高了,高得甘甜有點莫名地不自在。
“沒事,開門不小心把水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