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然降臨了。
頭頂上碩大的“漢東大學”的招牌倏然點亮,亮白色的燈光如同一縷路過兩人身側的月光。
江序的聲音混雜在甘甜隻能聽懂大半的叫賣聲和街頭喧鬨嘈雜的人流聲裡,跟他刺鼻的薄荷味香水一樣,慢慢悠悠又無法忽視,總是能讓人注意到。
他說話好像總是這個語調,一波三折,尾音拖得很長。
“你剛剛要說的是‘外帶’,”江序將袖口從她的手腕裡解救出來,“這個詞嗎?”
甘甜點頭,嘰裡咕嚕地重複一次。
漢東語的這個詞的重音非常奇怪,由她說出來,奇怪程度再次增長。
“厲害哦,”江序眼睛彎成一輪月牙,“可以把外帶食物,說成惡心的食物,應該真的很讓人印象深刻吧。”
難怪每一個過路人,在聽到她的叫賣後都會停下腳步驚訝地看向她。雖然大多人臉上都是善意的、調侃的笑容,但其中感覺到唐突的明顯不少。
甘甜臉有些發熱,尷尬地開口“我闖禍了嗎?”
“小事啦,這種程度就覺得是闖禍了嗎?太誇張了。”江序滿不在乎地重複一次,“打包服務。”
他選了個更簡單的詞語,垂眼看他。
甘甜意識到他在教她,鼓起勇氣張開嘴,模仿道“打包服務。”
還是非常奇怪,圓潤含蓄的尾音被她說的字正腔圓。
但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習慣,長久的母語發聲方式通常會帶來不可抵抗的遷移影響。很正常,需要的隻是多多練習罷了。
“噗呲。”
江序驟然笑起來,眉眼像是一幅生動的畫卷,他攜帶一身淩厲的薄荷香氣俯身湊近,慣常的拖腔拉調,模仿她的語調,把“打包服務”四個字重複一次。
甘甜以為是對的,信心滿滿地重複一次。
江序釣魚執法成功,搖頭否定,“不是這樣的。”
“那是?”
“打包服務。”
甘甜重複“打包服務。”
江序眼睛慢慢地眯起來,笑開了,亮晶晶的瞳孔倒映出街燈的華彩。他向她的臉頰伸出指尖,甘甜緊張得睫毛翩躚,潛意識縮起脖子。
但一閃念,他沒準兒是想幫她糾正錯誤的發音方式,強忍想要躲避的念頭,愣怔在原地,任由他動作。
江序的指尖明目張膽地往她的酒窩去了。
指腹陷入柔軟的臉頰肉,絲毫感受不到皮膚的紋理褶皺,像一塊一碰就會散開的內酯豆腐。
“好笨啊,”他不緊不慢地打趣,“還是請多笑笑吧。”
什麼啊?
是在嘲笑她學不會發音嗎?
甘甜的勝負欲上來了,一連說了三遍“打包服務”,眼睜睜目睹江序的眼睛越來越彎,從彎月變成微笑表情的實心線條。
“需要幫忙嗎?”
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