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夫人此行有何事？”建章帝打量著餘老夫人，老夫人麵色蠟黃，身體消瘦，繁雜的誥命冠冕穿戴在她身上仿佛馬上要把她壓垮，比年初入宮朝賀時見到的餘老夫人足足老了十幾歲。建章帝心裡暗想，看來外麵傳言不假，鎮國侯府那個小丫頭看來是真的病得不輕。
“皇上，老婆子心裡苦啊……”見建安帝自從自己進來便一直盯著自己，餘老夫人覺得不枉費自己昨夜一夜未眠，今早自己看起來都覺得自己行將就木。複又聽見建章帝的問話，餘老夫人心裡暗想，好戲可以開場了。
“皇上，老身幼年家貧，然父母皆帶老身如掌上明珠，雖日子苦了點生活卻始終安樂，後來嫁給老侯爺，不求能夠榮達顯貴隻求家庭和樂。老侯爺一心報國，老身懷著安國的時候就跟隨先帝上了戰場，老身這一等就是六年。大楚成立，老侯爺將老身母子接近京城沒過幾年團圓日子又匆匆去了西北，等再次見麵竟然隻見到了白骨。”餘老夫人說到這裡早已泣不成聲，原本是想在皇帝麵前做戲，可說著說著這麼些年來的委屈全都湧了上來。
“安國十六歲那年便披甲上陣，稚氣未脫的孩子走之前跪在我麵前給我磕頭，他說‘娘，父親受了大楚一輩子，如今兒已長大，這大楚需要人守’。”
餘老夫人的話說完滿室寂靜、落針可聞，眾人似乎是沉浸在這種悲傷的情緒之中，見建章帝的臉上也流露出不忍之色，餘老夫人接著說道:
“安國十九歲那年打了勝仗回京，逛街的時候遇到了晚娘，悄默默的從隊伍出來跟了人家好幾條街，讓晚娘發現了以為是什麼登徒子，還報了京兆府。”
“朕記得，因為這個事安國還被禦史彈劾過。”建章帝聽著餘老夫人的話，也不禁失笑，那時候杜安國也不過是十九歲的毛頭小子，在大街上看見個喜歡的姑娘，不好意思上前詢問，隻能跟在人家後麵看人家是哪家的，結果姑娘機警，七拐八拐的把他帶到了京兆府門口，直接報官。這個事後來被禦史知道了，還彈劾他仗勢欺人，建章帝還記得那小子當時在大殿上梗著脖子懟禦史，還說自己要娶那個姑娘，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是一時氣話，沒想到……
“是啊，他當時從宮裡回來就央著我上門提親，我擔心他是一時意氣，不允他，跟他說若是晚娘同意我就去提親。他便跑到京兆府軟磨硬泡的求著府尹大人給了晚娘的住址，天天去人家家裡送禮物，後來終於如願以償求娶了心愛之人，也過了幾年好日子，隻可惜……”餘老夫人就像是嘮家常一樣說起了往事，在她的情緒牽引下，建章帝也想起來杜安國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樣子，與現在的老成持重當真是判若兩人。
齊修在一旁聽著，一時間不清楚這個老太太今天到底是來乾什麼的，和父皇憶苦思甜？以齊修的想法，老太太來了以後應該是一頓哭求，求父皇嚴查罪魁禍首給她孫女出氣，順道在求個恩典給帶個太醫回去，可是這老太太來這說了這麼多家長裡短，該求得事情到一個沒說。
“如今晚娘走了，她的兒子還不到13歲就跟著安國去了前線，就剩個若鵠在我身邊陪著我這個糟老婆子，老婆子看著小丫頭從那麼小小的一團長到這麼大，”餘老夫人說到這裡，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身跪了下去，齊修一看心裡暗道一聲來了，隻聽餘老夫人繼續說道，“皇上，老身懇請皇上派太醫去救救老身的孫女。”
“老夫人快快請起。”建章帝連忙起身快步走過來扶起餘老夫人，將她扶回椅子上坐著，“來人，召張院正進宮。”
“多謝陛下。”
“老夫人不必多禮，快快坐著。”餘老夫人顫巍巍的又要起身行禮，建章帝連忙按住她，讓他在椅子上好好休息，然後目光轉向自己進來後就始終不發一言的趙剛，“趙將軍家中可好？”
“末將家中一切都好，謝陛下關心。此次回平陽，家中叔父還關心起陛下身體，讓末將有機會一定要幫給陛下問安。”趙剛低頭福身，恭敬地回著建章帝的問話。
“趙老家主多禮了，當年若不是平陽趙家的資助，父皇也不能那麼快建立大楚，該是我這個晚輩去平陽拜見。”平陽趙家最初並不是很大的氏族，在戰亂年代一些大家族被戰火波人丁不興，現任家主趙陽慧眼識珠，傾儘家族之力資助孝文帝舉兵
論及底蘊，平陽趙家自是比不上陝中關氏和臨安謝氏，論身份更是比不上孝文帝母族蜀中齊氏，但偏偏是有眼光，四大家族中他們是唯一一個自始至終支持孝文帝的家族，大楚建國後自然扶搖直上一躍成為大楚四大家族之一，皇帝也需要用平陽趙家去平衡四大家族。
況且這趙剛，短短十年便升至從二品副將，除卻他的出身外，自身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杜安國那人可從不養閒人。
“皇上謬讚，末將雖不能代表趙家，但末將知道趙家上下和末將對大楚的心是一樣的，恨不能肝腦塗地！”趙剛見建章帝如此態度，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尤其作為依附著趙家的旁支，他自小並沒有收到多少優待，可如今建安帝的態度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
“咳咳咳……”正在建章帝想要繼續和趙剛寒暄兩句，一旁的餘老夫人咳了起來，幾人轉頭看去，隻見餘老夫人麵色有些不正常的憋紅，眉眼裡皆是倦色。
“來人，傳太醫給老夫人看看。”建章帝連忙吩咐身邊人去叫太醫，恰好這個時候張院正已經在殿外候著了，於是便連忙吩咐張院正進殿給餘老夫人診治。
“老夫人沒有什麼大問題，隻是憂思過重導致肝氣鬱結，且最近應是太過勞累沒有休息好，早年身子就虛空，必須得好好將養著。”張院正了脈說出自己的判斷，建章帝心中舒了一口氣，隻要這餘老夫人不在宮中出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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