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鏽帶邊緣，源質之海一側的深海區域。
好幾片五光十色的龐大界域，好像一艘艘巨大無比的不沉戰艦，正在開啟血腥至極的接舷戰，互相接近、砥礪、融合。
這赫然竟是六階舊神沉眠的神國。
而且不是一開始預料的兩座，而是至少四座！
隻不過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幾座神國之間共性很強，規則衝突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
忽然，隨著一陣有些汙濁的神光爆閃，四座神國之間的壁壘煙消雲散，它們最終竟像荷葉上的露水一樣融為了一體。
也引得身邊的鐵鏽帶跟著發生劇烈震蕩。
一道道本來無形無質的信標錨鏈隨之繃直。
附近敵我雙方的超凡者，職階最低也是四階神話生物，霎時間，足足有數百道流光在鐵鏽帶一閃而逝。
全都先後突破空間界限，被這一陣震蕩給一起卷進了神國裡。
於此同時，神國中與“聚合”對抗的“裂開”趨勢隨即發威。
一群外來者並沒有按照與舊神的相性落到相應的舊神國度裡，而是四散分開隨機落到了不同的區域。
噗通！
拜倫雙腳觸地，本來看起來是黑色的岩石地麵驟然崩裂，下方緩緩流淌的赤紅岩漿河四散飛濺，一下子就沒到他的頭頂。
而且這不是普通的岩漿，其中流淌著熾熱的神性，充斥半神級彆的【火焰】權柄，連鋼鐵都能瞬間融化。
也就是拜倫早早蛻變為了五階【銜尾蛇】，可以在元素能量體和肉體之間隨意切換，換成彆人來，哪怕是本領一般的神話生物都有可能當場一命嗚呼。
五階偽神也有可能遭受重創。
拜倫掙脫錨鏈拉扯力量的束縛，從岩漿河裡跳出來，淩空而立，身上帝國海軍元帥的深藍色軍裝都完好無損。
“這裡是？”
皺了皺眉，展開【神見】向著四周看去。
卻愕然發現在“空靈世界”中，本能覆蓋上百公裡的“萬物歸一”大幅縮水，隻能覆蓋區區幾公裡，比肉眼也強不了多少。
隨即恍然，原本“萬物歸一”共鳴的都是世界本身這個公共資產，誰都可以插上一手。
但到了舊神的神國裡，一顆石頭、一口空氣都是有主的私產，要不是神國主人陷入永眠，神國歸屬模糊，就連這一點“萬物歸一”的本事恐怕也用不出來。
參照落到組合神國另一頭【愛欲精靈】莎樂美和渡鴉霧尼的視角，立刻就意識到自己這一行外來者身上發生了什麼。
“不隻是【鷹頭神】荷魯斯跟【金星女神】伊什塔爾兩位，附近的好幾個神國竟然全都融合在了一起？
不是說這些舊神都是倒黴鬼嗎，神職涉及到太陽、風暴的那些在被源質之海淹死之後，死亡程度比其他同類深得多。
怎麼還會出現這種變故？
難道是因為一口氣進入鐵鏽帶的五階偽神太多？還是之前那個突然失去了感應的【詛咒之靈·大祭司】引發了異變？”
“集體行動計劃不怕強敵就怕意外。
本來近三十位五階高序列超凡者借【創世九柱】圍攻荷魯斯成功率極高，現在分散開來，怕是會被神國裡的各種邪門玩意兒和眷族各個擊破。
現在情況有些不妙了。”
拜倫一時之間想不明白變故的來源，也不再去深究。
組合神國裡情況不明朗，周圍還都是沙漠神係的眷族，接下來最關鍵的是要儘快跟【豔後】他們彙合，整合力量再繼續推進“獵神計劃”。
他的【神見】掃視一圈，目光落到不遠處的一座高大山丘上。
這裡一座沙漠神係風格的破敗神廟大半倒塌，神像崩落四分五裂。
一座比山還要高的冶鐵熔爐傾倒在地，半截身子都陷入到了黝黑如鐵的山體裡，滾燙的岩漿鐵水順流而下，化作熔岩河奔湧不息。
這是一位半神的的力量顯化，即使已經被泡在海裡一千五百年，依舊散發著驚人的熱力。
旁邊另一座山頭上還有同樣巨大無比的鐵砧、鍛錘，像是曾經有巨人在這裡冶煉鍛造各種器具。
不用航海日誌讀取信息，拜倫也能猜得到，這裡正是【火神】、【牛首神】、【巨匠造物者】普塔的神國。
“竟然降臨到了這裡？我和這位【巨匠造物者】還真是有緣分！”
拜倫心頭一喜，揮手就把薇爾莉特放了出來，其他三位童話鎮學派的巫師依舊留在山天國。
現在組合神國裡的規則還不穩定，貿然把其他人放出來容易惹麻煩。
要是跟鐵鏽帶一樣吸引相近的知識，這次來的可能就不是普通的幻象，而是恐怖的舊神本體了。
薇爾莉特卻不一樣，他們夫妻本就是三位一體，無論她在不在外麵，拜倫該遇到的麻煩一個也少不了。
不需要多解釋，薇爾莉特早就在神國裡共享了他的感官。
兩個人手拉著手，一躍跳上那座熔爐傾倒，神廟崩塌的山頭。
第一眼就被這裡唯一一座完好無損的石板碑文徹底吸引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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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石板就像是一張黑白畫作中，唯一一朵明豔的紅玫瑰一樣格外吸睛，他們就算想要無視都不可能。
【幻影之刃】格斯天生沒有存在感，一不小心就會讓人把他忽略過去，但眼前這塊石板卻恰恰相反。
上麵沒有沙漠帝國流傳的超凡象形文字“聖書體”，反而是光潔一片。
可當兩人的目光落到上麵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頓時在他們的心底響起
“孩子，倘若在大洪水的浩劫中，掌握著專業知識的大部分人類死去，文明傳承斷代，人類依仗的所有知識都被摧毀。
而為了留存文明的種子，每一門學科都隻能留存一句話啟迪後人，你認為你所在的領域會留下什麼話呢？”
拜倫和薇爾莉特一怔，沒有想到一塊石板竟然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卻知道對方的問題不是無的放矢，而是十分現實的問題。
一旦人類對抗滅世大洪水失敗，必須要提前準備退路。
當科學與文明不複存在，重新淪為“野獸”的人類想要從頭再來，如果有指引者一定能少走許多彎路。
不等他們兩個回答這個問題，就親眼看到了一個個上一個紀元末期，古代文明的人類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鐵匠“如果看到了黃色、綠色的石頭，一定要放到火堆裡燒。”
拜倫和薇爾莉特對此倒是一目了然。
黃色、綠色的石頭有可能是銅礦，不用太高的冶煉溫度燒灼，就有機會讓人類直接進入青銅器時代。
萬事開頭難，以後能掌握的冶煉溫度越高，就能慢慢煉出青銅、鋼鐵，重新奪回人類丟失的生存空間。
醫生“接觸病人之前要先洗手。”
留下這句話，人類也許就能早點認識到微生物在致病中起到的作用。
在伴隨人類文明始終的一次次疫情中，認識到隔離的重要性，以拯救更多同胞的生命。
顯然，在神話紀元時期，人類雖然比起各種超凡種族還十分弱小，卻已經有不少的知識積累，石板上各行各業的留言有不少。
即使在他們這兩位代表了白銀時代先進生產力的先驅看來，也十分有可取之處。
與此同時，航海日誌也看清了這塊石板的本質——【零級聖遺物·末日石板】
“【巨匠造物者】在諸神末日到來之前，消耗了相當一部分不朽神性，用自身的【創造】神職，製造了一塊可以曆經多次大洪水也絕對不會腐朽的金色石板。
擇取了自己掌管的領域中，各種職業最核心的一句知識傳承，刻在了這塊空間有限的石板上。
作為古代人類給後來者的忠告，一個文明最後的餘暉，以及人類文明薪火相傳的火種。
石板沒有任何戰鬥能力，隻有【不破】、【不朽】、【百分百會被人類發現】三種特性。”
拜倫和薇爾莉特看到這裡忍不住肅然起敬。
“在被淹死之前，這位神明沒有想辦法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是真的對人類未來憂心忡忡。
這才在上一個紀元末期留下了自己掌握的一部分知識，想要引導新的文明誕生。
可惜，大概是因為諸神黃昏來的太過突然，祂還沒有來得及把半成品的【末日石板】送出去就已經隕落。
氣魄雖然不如【受縛的造物主】封堵‘三相點’，為人類延續傳承一個紀元那麼生猛，但也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這毫無疑問是一位遠古的先賢。”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自從看到鐵鏽帶中“智械危機”的慘烈後果，巨匠造物者擔心的問題其實也是他們擔心的問題。
打心眼裡讚同前者的未雨綢繆。
此時心有靈犀，便各自在石板最後的空白處寫上了自己的答案。
薇爾莉特以【鯨油機械師】的身份寫道“把水燒到冒泡產生的氣體可以推開東西。”
這句話或許可以讓人類發現水蒸氣帶來動力的秘密，從而逐步進入蒸汽工業化，一步步攀升現代文明。
拜倫則以【大航海家】的身份寫道“月亮被潮汐鎖定的背麵藏著讓凡人也永生不死的秘密。”
這雖然不是知識傳承，卻用一根胡蘿卜吊足了人類族群的進取之心。
當前麵的那些忠告都被一一證實，這樣的誘餌會讓人類隨之瘋狂，持續發展科技，仰望星空，直到帶領人類登上月球，探索宇宙，開啟星際大航海。而不是隻把目光放在大氣層之內，為了有限的資源打得頭破血流，甚至被“大過濾器”直接篩選掉。
寫完自己的職業忠告，他們的臉色依舊有些沉重。
有著上一世記憶的拜倫最清楚不過，即使沒有源質之海和大洪水，人類的“欲望”、“道德”、“理智”也在時刻爭鬥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