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大雪,天寒地凍。
魏無雙摔在院子中間,怎麼都爬不起來。
她快死了。
饑餓讓她渾身上下痩如骷髏,瘟病讓她滿臉爛瘡,麵容枯槁。
當年雲州城內最美麗耀眼的魏家大小姐,此刻卻猶如街邊乞丐,肮臟惡心。
破舊的院門外響起腳步聲。
魏無雙轉動僵硬的眼珠,亮起了求生的光芒。
福嬤嬤帶著一個粗使婆子走進來,那婆子捏著鼻子“嘖”了一聲“到底是千金大小姐出身,怎麼還尿在褲子上,真是沒臉,怪道主君不喜歡。”
魏無雙顧不上什麼尊嚴了,哀求道“好嬤嬤,我快餓死了,給些吃的吧。”
“要什麼吃的,一日三餐,什麼時候差過你的嗎?”
“都是餿的,咳咳,咳咳……”
魏無雙喘了口氣,“吃了就上吐下瀉,身子更差了。”
“哼!真是嬌貴。”
福嬤嬤打住那個婆子的話“到底主仆一場,待會兒前麵婚宴剩的珍饈美味,拿些與她便是。”
“謝謝嬤嬤……”
魏無雙還沒來得及開心,忽然想起什麼“婚、婚……宴?”
“是啊,大人今日大婚,可不是婚宴嗎?”
魏無雙艱難的撐起身子,不可置信的仰望兩個婆子“我雖身患重疾,卻還未死,魏義庭怎能另娶?”
“重疾本屬七出之罪,主君昨日就已經將你休了,你忘了?”
魏無雙腦袋嗡的一聲。
是啊。
昨天那送飯的婆子好像的確說了些什麼,但她昏睡懨懨,還以為隻是噩夢一場。
往事如煙,心如刀割。
她打小就接濟這位窮困潦倒的表哥,給錢給物,將他一身行頭扮的比那一等一的公子哥還要矜貴。
更是勸著父親傾家蕩產的給他捐官捐款做政績。
後來嫁給他,兢兢業業,侍奉婆母,沒有一天不真心付出。
到頭來,隻因身染瘟疫,便被棄之如敝履!
真是遇人不淑!
“既如此……”
魏無雙沉默片刻,最終隻化作一聲死心的歎氣,“即便是休妻,亦有三不去的道理,魏家大宅當初是為了治洪水給夫君做政績才變賣的,如今我已無娘家可歸,便勞煩嬤嬤去跟他討要一處小屋給我安頓。”
“哎喲喂。”
福嬤嬤趕緊道,“您可千萬彆再提這些,全雲州誰不知道,當初為了逼大人娶你,您故意拿治洪的事情威脅?要不主君一個遠近聞名的大才子,想娶什麼樣的沒有?士農工商,您這樣商賈人家的大小姐,雖然有幾個臭錢,那也是萬分高攀了呢!”
“我何時威脅過他?明明是他求我助他一臂之力!”
魏無雙劇烈的咳嗽起來,心中酸痛難耐。
當初她錦衣玉食的供魏義庭金榜題名,但因他無任何背景,一直也得不到什麼像樣的官職,鬱鬱不得誌。
也是趕巧,雲州洪災,有個縣令淹死了,賑災糧未到,百姓暴亂。
精明的魏義庭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立即“主動請命”前往治理。
為了樹立政績,他對魏無雙苦苦相求,魏無雙便傾家蕩產的幫他出錢出力,甚至勸父親變賣老宅,氣的父親吐血重病。
自此魏義庭平步青雲,父親卻一病不起。
怎麼到頭來,竟成了她在高攀?
沒有她魏家一次次幫他,他還是個燒火的小廝!
可是她已時日無多,前塵往事,此時糾纏,又有何意義?
“算了……”
魏無雙費力的喘著氣,認命道“我也快死了,便不與他討要任何了,一如夫妻百日恩,他總該過來見我最後一麵,與我訣彆吧。”
兩個婆子沒動。
“便是休了我,你們也我魏家當年花錢買來的人,我也還是你們的主子!”
魏無雙拚著全力吼了一聲,卻更加劇烈咳嗽起來。
一口血落在潔白的雪地上,紅的刺眼。
“姐姐何必為難這些奴才,她們不去必然是夫君根本不願來見你。”
雪大了起來。
門外坐攆上,身穿大紅喜袍,頭戴金色鳳冠的馬鶯鶯在眾人攙扶下,雍容華貴的走了下來。
她旁邊的丫鬟走到魏無雙眼前,扔了個破油紙包地上。
“吃吧,我家夫人賞你的。”
被啃剩一半的雞腿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