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內,燭火搖曳,光影在雕花的牆壁上晃動,仿佛也在為這緊張的氣氛而不安。信王朱由檢眉頭微皺,眼神中透著一股稚嫩卻又執拗的神色,深情中流露出對國家未來的擔憂。他看向孫承宗,猶豫片刻,最終開口問道“老師,本王以為東林黨眾人皆是憂國憂民之輩,他們心懷天下,所諫之言皆是為了我大明江山。您覺得呢?”
屋外的榆翔輕輕歎息,心中不由得感慨。作為再次穿越者,數百年前的政治風波和黨派紛爭,站在曆史的現場,他對信王的這份天真卻無能為力。他的聽力敏銳,幾百米內的聲音都清晰可辨,因此信王府內的這段對話儘收耳中。
榆翔深知信王朱由檢年輕尚且天真,對東林黨心存幻想,認為東林黨忠心為國。曆史上,信王確實如此。他內心暗道“少年啊,你的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的赤子之心我能理解,但這大明朝已然深陷黨爭泥潭,非一腔熱血所能挽救。”
孫承宗輕咳一聲,穩穩地開口“信王殿下,東林黨之人,不可一概而論。其中確實不乏真才實學、為國為民者,然而,隨時間推移,東林內部也出現了不少借黨爭謀取私利之人。看似為了國事唇槍舌劍,實則往往不顧國家大局,將朝堂拖入無儘的紛爭內耗。”
說到這裡,孫承宗的神色有些黯然,眉頭緊鎖。作為多年在朝的老臣,他深知黨爭的危害。早年間東林黨以倡議改革為名,鼓勵士子參與國事,以“清議”對抗閹黨。然而,黨爭久了,東林內部也開始腐敗,官場紛爭導致一代又一代的忠臣壯士折損於無謂的鬥爭之中。
信王聽到孫承宗的評價,不禁眼神微微閃爍,有些不滿“老師,您也是東林黨人啊,您為何總是貶低東林黨?在本王看來,他們與魏忠賢一黨截然不同。魏忠賢禍亂朝綱,罪該萬死!東林黨雖有爭議,但他們心係社稷,至少不似魏忠賢那般結黨營私。”
孫承宗點了點頭,語氣放緩,“殿下,魏忠賢確實罪大惡極,權傾朝野,排除異己,使朝堂烏煙瘴氣。然而,東林黨也並非如殿下所想的那般純粹。正是因為他們不斷攻擊閹黨,使得朝堂上始終鬥爭不止,政令難行。遼東戰事危急,熊廷弼等良將屢次呼籲兵餉增援,朝堂卻因黨爭僵持不下,延誤戰機,豈非令人心痛?”
信王臉上浮現出一絲倔強的神情,他仍然對東林抱有美好幻想,少年的好勝心讓轉頭看向門外喊道“榆翔,你來一下。”他似乎不想僅憑孫承宗一人之言就改變自己的看法。
榆翔暗暗叫苦,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心知被信王召喚不可推辭,隻得輕步走了進來,向信王行禮“殿下”
信王滿臉期待地說“這裡沒外人,且你上次與我探討帝王之術的見解頗為深刻。今日且與我和老師談談東林黨和閹黨,希望聽到更多不同的聲音。”
“啊,”榆翔暗暗叫苦,“這種事你對外說,不怕我掉腦袋嗎?好在孫閣老厚道,你真是“豬油賤””,此刻榆翔也不顧尊卑了,此刻,他後悔自己當初為何要與朱由檢談論這等禁忌之事。
“豬油賤”孫承宗一愣,隨即明了,內心不由嘀咕,哈哈好名字啊,麵上卻很嚴肅,作為帝師必須端著。這逼格不能丟
孫承宗微微皺眉,淡淡說道“信王,帝王之術之事不可再提,否則難免招來殺身之禍。此番我與陛下費儘口舌才讓殿下得以外出閱兵,已有朝中之人奏報您有不軌之心,幸得陛下聖明,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信王聞言,微微一怔,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行的輕率。他略顯惶恐地問道“那……那我皇兄準我前往山海關了嗎?”
孫承宗點了點頭“準了。”他話語中雖無多餘情緒,但內心卻忍不住對信王的天真感到無奈。
榆翔此刻已無退路,隻能咳嗽一聲,整理思緒,開口說道“殿下,東林黨之初,確實不乏正直之士。他們抨擊時弊,試圖恢複大明的清明。然而,隨著黨爭日益激烈,東林黨內部逐漸魚龍混雜。尤其是在朝廷內部,不少人以黨爭為名,實則為私利而鬥。遼東戰事之緊,朝中諸臣卻將精力放在相互攻擊,導致熊廷弼和孫承宗等忠臣的建議屢屢受阻,最終讓朝廷錯失良機。”
信王略顯驚訝地看向榆翔,似乎無法相信東林黨竟如此不堪。榆翔繼續道“熊廷弼大人力主防守遼東,但卻因黨爭不斷,最終被下獄。反觀閹黨之人,雖多有劣跡,但在支持熊廷弼防守遼東方麵卻做出了不少貢獻。他們深知遼東潰敗之危機,因而在籌措遼餉方麵不遺餘力,以保大明邊疆穩定。也正因如此,才出現了閹黨力保熊廷弼、東林黨反而與熊大人對立的局麵。”
信王臉上微露愕然,喃喃自語道“熊廷弼竟然會得到閹黨的支持……這與我此前所知的完全不同……”
榆翔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在財政政策上,東林黨人也多有失策之處。他們反對開征新稅,致使國庫日益空虛,卻又無法提出有效的替代方案。魏忠賢雖為人奸惡,但在籌集遼餉時,他並未加重百姓負擔,而是通過商稅、鹽稅等方式增加收入,確保軍費供應。或許這並非出於愛民之心,然從效果上看,卻實實在在地保證了遼東的戰事。正是這份矛盾,使得不少百姓對魏忠賢的看法並非全然負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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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承宗不斷點頭,顯然對榆翔的分析頗為認同。他望向信王,語重心長地說“殿下,東林、閹黨的紛爭使大明內耗嚴重。真正為國為民之人,實屬不多。大明此刻危機四伏,外有遼東之患,內有黨爭之禍,若再不止息內鬥,恐大明江山難以長久。”
信王低下頭,沉默不語。他一方麵敬仰東林黨人的氣節,另一方麵又不得不承認孫承宗和榆翔所言的事實。他的內心複雜而矛盾。
孫承宗見狀,繼續說道“殿下,若真心為國,當重實乾而非空談。不論東林、閹黨,隻要能為大明貢獻,便是良臣;若借黨爭為私,便為奸邪。大明之興衰,不在黨派,而在能否齊心協力,度過危機。”
榆翔也補充道“殿下,曆史上幾次黨爭的結局無一不是元氣大傷。漢代的黨錮之禍,唐代的朋黨之爭,無不如此。
信王聽完榆翔的分析,臉色漸漸凝重。他平日裡雖有些少年氣,但在麵對國事時也不免感到沉重。沉默片刻後,他緩緩道“榆翔,你的意思是…無論東林黨還是閹黨,他們都有自己的算計?這世上竟無一心為國的忠臣嗎?”
榆翔微微歎息,說道“殿下,忠臣確實有,但在權力的漩渦中,純粹的忠心往往難以維持。就如同您欽佩的東林黨人,起初他們確實以憂國憂民的姿態出現,抨擊時弊,為朝政進言。然而,隨著他們在朝中逐漸壯大,黨爭愈演愈烈,不少東林黨人也開始以權謀私,甚至為了黨派利益,置國家安危於不顧。可以說,東林黨和閹黨在本質上,並無太大差彆。歸根結底,都是在權力鬥爭的場上。”
孫承宗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目光深邃,臉上的神情似有幾分沉痛。他從政多年,見證過無數忠臣在朝堂上艱難生存的局麵,也看到過許多人在權力和私利的誘惑下迷失自我。孫承宗深知,單靠個人的忠誠和操守,終究難以改變整個大明朝堂風雨飄搖的局麵。
信王似乎有些難以接受這一現實,他轉頭看向孫承宗,仿佛在尋求一個更正麵的答案“孫老師,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清流之地了嗎?難道我們大明真的已經腐朽到無可救藥了嗎?”
孫承宗緩緩搖頭,沉聲道“殿下,腐朽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朝廷內部的黨爭、貪腐、權臣當道,這些問題確實讓國家根基動搖,但在我大明疆土之內,仍有不少地方官員、將領在堅守本分,兢兢業業為國為民。朝中也並非人人皆是私欲橫流,總還有幾位忠誠可靠之人。隻是…”他話鋒一轉,歎息一聲,“隻是他們的聲音往往被黨爭的喧囂所掩蓋,想要有所作為,卻舉步維艱。”
信王聽得眉頭緊皺,心中已然被複雜的情緒所充滿。他從小就敬佩那些忠誠正直的臣子,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像那些英雄一樣,為國家和百姓奉獻自己的全部。然而,現在他卻發現,現實遠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和殘酷。
榆翔見信王神色低落,便趁機說道“殿下,治理國家,除了要有憂國憂民之心,更需要一份冷靜的智慧。或許在理想的國度裡,正邪涇渭分明,忠臣與奸臣一目了然,但在真實的朝堂中,往往並非如此。我們需要學會在複雜的局麵中權衡利弊,保持清醒,才能真正為大明謀求一線生機。”
信王點了點頭,似有所悟,但眼神中仍舊有幾分不甘。他望著榆翔,猶豫片刻後開口道“榆翔,我哥哥,是否也會被這些黨派所左右,步入他們的後塵?”
榆翔認真地看著信王,沉穩地回答道“殿下,成為一位明君,確實不易。但隻要能始終堅守心中的那份正義與責任,不被外界的權謀和私利所迷惑,便有可能開創一番不同的局麵。朝堂確實險惡,但正因如此,才需要為君者,以清醒的頭腦和堅定的意誌來引領國家走出困境。”
信王聽罷,似有決心。他抬頭望著孫承宗,誠懇地說道“老師,您與榆翔所言,本王會銘記於心。待他日,本王若有機會掌權,定當竭力維護朝堂之清明,協助陛下,絕不負您二位之教誨。”
孫承宗欣慰地點了點頭,但內心仍不免有些擔憂。他知道,信王雖有滿腔抱負,然而宮廷中的權力鬥爭險象環生,一個不小心,便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他沉吟片刻,還是忍不住叮囑道“殿下,身居高位,不僅需要膽識,還需學會隱忍和謀略。帝王之術,並非全然是欺詐之術,而是一種保護自己和治國的智慧。願殿下能始終如今日這般清醒。”
走出書房,榆翔微微鬆了口氣,低聲對孫承宗說道“孫閣老,信王終究還是年輕,心性未定。希望他能在您與各位忠臣的輔佐下,逐漸成熟”
孫承宗微微點頭,歎道“是啊,信王雖有抱負,但前路漫漫,朝堂中的風浪遠比他所知的要複雜百倍。我們能做的,便是儘力引導,其他的,就隻能看他的造化了。”他停頓了一會兒,目光望向遠處的夜空,仿佛看見了未來的種種變數。
兩人沉默片刻,心中各有思量。窗外,夜色如墨,似乎預示著未來的道路亦是波折重重。然而,他們心中依舊抱有一絲希望,祈盼著信王能在風雨中成長,帶領大明走向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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