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
在那仿若永夜的陰暗房間裡,魏忠賢如同一尊黑暗中的雕塑,獨自靜坐。四周濃稠的黑暗像是他權勢的延伸,將他緊緊包裹。搖曳的燭光在他臉上詭譎地舞動,每一絲光影的躍動,都讓他那本就陰森的表情更添幾分恐怖,仿佛每一道陰影裡都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此時,皇宮內彌漫著緊張得近乎凝固的氣氛。崔呈秀將一群熟悉花草的園丁召集而來,這些園丁們仿若受驚的鵪鶉,瑟瑟發抖,排成一列,低垂著頭,眼睛盯著地麵,不敢有絲毫的僭越,仿佛稍有異動,就會招來滅頂之災。
崔呈秀麵色冷峻,目光如刀般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聲音低沉而威嚴“咱家要找兩種花草,一種是香葉草,一種是清靈花,誰見過,仔細說說,若有半句虛言,哼!”
人群中,一位老園丁嘴唇微微顫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向前邁出一小步,身體還在不自覺地輕晃,像是風中的殘燭。他用帶著濃重畏懼的聲音說道“大人,香葉草這草喜陰濕,在咱宮中啊,禦花園偏僻角落有,還有冷宮附近一處下水溝旁也見過。隻是……隻是那地方陰森,小的也是偶然瞧見。”
崔呈秀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銳利的亮光,如獵豹發現獵物一般,當即大手一揮“走,去看看。”
不多時,崔呈秀帶著一乾人等來到了下水溝旁。那是一個陰暗潮濕的角落,散發著腐臭的氣息,幾株香葉草在溝邊的陰影裡若隱若現。忽然一名手下激動地指著周圍喊道“大人,您看,這有新鮮腳印,瞧這腳印的大小和深淺,像是不久前留下的。”
崔呈秀目光緊緊鎖住腳印,眼神中透著興奮與緊張交織的光芒“跟著腳印走,莫要跟丟了。”
眾人小心翼翼地沿著腳印前行,那腳印在雜亂的草叢和破敗的磚石間蜿蜒,最終將他們引至一處荒廢的宮殿倉庫。倉庫的大門半掩著,裡麵一片狼藉,雜物散落得到處都是,仿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風暴。破舊的箱子被翻倒在地,裡麵的物件七零八落,顯然有人在此慌亂地翻找過什麼。
手下人忙不迭地向崔呈秀彙報“崔公,這裡有被翻動過的痕跡,看來有人在找什麼重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名眼尖的手下在角落的暗格中一陣翻找後,興奮地大喊“督公,這兒有塊手帕,上麵有香葉草汁液,還有個特殊標記,像是某種圖案或者符號。”說著,他雙手捧著手帕,呈到崔呈秀麵前。
崔呈秀接過手帕,放在眼前仔細端詳。那手帕質地精良,隻是沾染了汁液後有些斑駁。他眉頭微皺,手指輕輕摩挲著手帕上的標記,陷入沉思,片刻後,他緩緩說道“都先回去吧,此事切莫聲張。”
東廠內,魏忠賢坐在太師椅上,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寒芒如電,掃視著一眾手下,冷冷說道“此次之事,關乎咱家的身家性命和朝廷安穩,猶如在鋼絲上行走,容不得半點差池,你們務必全力以赴。可有什麼發現,速速道來。”
田爾耕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道“督公,屬下已去問過太醫院的醫官。那清靈花雖是可入藥的奇花,但用量極少,宮中藥材庫並無多少儲備,不過太醫院古籍記載了一處宮外山穀有此花。屬下已派人出宮探查,同時也安排了人手在宮中繼續尋找線索,不敢有絲毫懈怠。”
話音剛落,一名手下急匆匆地從門外奔入,氣喘籲籲地稟報“督公,在一個灑掃小太監住處搜到了一朵乾枯的清靈花。小太監也被抓來了,正在外麵候著呢,那小太監嚇得不輕,像丟了魂兒似的。”
魏忠賢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淩厲“帶他進來。”
小太監被兩名侍衛架著拖了進來,一見到魏忠賢,嚇得“撲通”一聲癱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求饒“督公饒命啊!小的……小的是在禦花園撿到這花的,當時小的正打掃,看到地上有朵花,覺得好看就撿起來了。後來有位大人進宮麵聖,路過看到小的拿著花,就賞了小的銀子,還嚇唬小的,讓小的彆聲張,不然要了小的小命。小的真不知道這花有什麼問題啊!”
魏忠賢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小太監,聲音低沉卻透著威嚴“那大人長什麼樣?你若敢有半句假話,咱家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太監哆哆嗦嗦地描述起來“大人……那位大人穿著一身紫色官服,上麵繡著……繡著雲紋,腰間係著一塊玉佩,玉是白色的,上麵好像有隻鳥的圖案。他個子挺高,皮膚有點白,眉毛很濃,眼睛……眼睛很大,很有神,小的就看了一眼,不敢多看啊,大人。”
魏忠賢立刻讓人根據小太監的描述畫像,隨後對手下人吩咐道“拿著畫像去朝中打聽,務必把這個人找出來。”
這時,倪文煥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督公,有新消息。我們在宮中查訪近期打聽香葉草和清靈花之人,發現禦藥房一位管事曾向手下詢問這兩種花草的特性,可這管事前幾日卻莫名失蹤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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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眼神一凜,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去他住處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線索。”
魏忠賢看向崔呈秀,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呈秀,你向來機靈,這次調查就由你全權負責。先從禦藥房管事入手,查他失蹤前接觸過的所有人,無論是誰,哪怕是個掃地的雜役,都不要遺漏。他們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表情如何,都要一五一十地向我彙報。還有那小太監提到見過拿清靈花的大人,拿著畫像在朝中仔細辨認,不得有絲毫疏忽,放過任何細節。”
崔呈秀趕忙躬身應道“督公放心,屬下定當竭儘所能,不負督公所托。”
魏忠賢又轉向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爾耕,你帶錦衣衛去冷宮附近下水溝,沿著那些腳印追查,若有發現,哪怕是一絲毛發、一片衣角,都要立刻回報。同時,加強宮中巡邏,宮中不能再出任何亂子,如有異常,格殺勿論。”田爾耕領命,抱拳行禮後,帶著手下急匆匆地離去,腳步如鼓點般在地麵上敲響。
“其餘人等,在宮中秘密查訪近期還有什麼人詢問過香葉草和清靈花之事的人,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就像用篦子梳頭一樣,把整個皇宮梳理一遍,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事,都要查清楚。”魏忠賢吩咐完,大手一揮,手下人紛紛領命,魚貫而出,各自行動起來。
隨即,崔呈秀帶著幾個親信來到禦藥房,那禦藥房中彌漫著濃濃的藥香。他站在管事的房間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對親信們使了個眼色,眾人便開始仔細翻查管事的物品。一陣翻箱倒櫃,將櫃子裡的賬本、信件、藥方等物件一一拿出,仔細查看。那些賬本記錄著禦藥房的日常收支和藥材進出,崔呈秀一頁頁地翻著,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
在一本舊賬本的夾層中,他終於發現了一些端倪。賬本上記錄著幾筆異常的支出,接收方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王興”。那幾筆支出數額巨大,且沒有詳細的用途說明,隻是在旁邊標注了一個奇怪的符號,與在倉庫手帕上發現的標記有些相似。崔呈秀心中一動,立刻叫來一名親信,將賬本遞給他,吩咐道“去,查這個‘王興’的來曆,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他找出來。”親信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田爾耕在冷宮附近的下水溝邊仔細勘查。他蹲下身子,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的腳印,那腳印在潮濕的地麵上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大致輪廓。他順著腳印追蹤,不放過任何細微的線索。當來到宮牆附近時,他發現腳印變得雜亂無章,像是有多人在這裡打鬥或者慌亂奔走。周圍的草叢被踐踏得不成樣子,一些磚石也被踢到了一旁。
他眉頭緊皺,心中暗自警惕,知道這裡定有蹊蹺。他在宮牆下的草叢裡仔細搜索,手指在草叢中摸索著。突然,他摸到了一個硬物,拿出來一看,竟是一塊東廠腰牌。然而,這塊腰牌的質地和雕刻有些粗糙,與正品存在細微差彆。腰牌上的東廠字樣也有些模糊,像是被人故意磨損過。田爾耕心中明白,這是有人故意為之,企圖混淆視聽,將調查引入歧途。他小心翼翼地將腰牌收好,站起身來,繼續沿著其他可疑的痕跡追查。
在宮中查訪的人員也有了收獲。他們在宮中四處詢問,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知曉線索的人。終於,從一個負責修剪花草的小宮女口中得知了重要信息。那小宮女年紀不大,長得眉清目秀,但此時臉上滿是驚恐。她戰戰兢兢地說“大人們,我……我看到禦藥房管事曾在宮中小花園與一位大人密談。那大人身著紫色官服,可威風了,氣質不凡,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威嚴。我當時嚇壞了,躲在花叢後麵,大氣都不敢出。我還看到……看到那位大人用一塊手帕擦汗,那手帕……那手帕好像和大人你們手裡的差不多。”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崔呈秀耳中,他結合之前的線索,心中對那大人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他覺得這一切似乎都與東林黨脫不了乾係,那背後的陰謀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正逐漸在他眼前展開。
而在宮外,崔呈秀安排的人手也沒閒著。他們喬裝打扮,在市井中穿梭,四處打聽與禦藥房管事有過交易的商人。經過一番探尋,終於找到了一個可疑之人。那商人身材肥胖,滿臉油光,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是個狡猾之徒。起初,商人還想隱瞞,矢口否認與管事有任何關係,說話時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可在崔呈秀手下的威逼利誘之下,他終於道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大人們,小的……小的說實話。曾有一位東林黨官員多次與管事接觸,他們每次見麵都神色匆匆,像是在謀劃什麼天大的事。他們在我這兒買過一些奇怪的東西,小的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隻知道不能問,問了就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