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裡從住進方府後,就處於適應觀察的階段,儘管方家人待她極好,她行事始終留有分寸。
因此,明知父親有事瞞著她,她也沒有深究,待回了東廂房,便拿起繡繃繼續做繡活,她得趕在離京前將送給二哥的荷包做好。
此刻巧荷正在灶房研究吃食,夏裡擔心路途遙遠,食物補給不足,就想折騰些方便麵帶著,她寫方子巧荷去做。
周嬤嬤則去忙活其他事宜,她原是奉命留在京都照料方靖直飲食起居的,但夏裡找回來後,她一顆心都在夏裡身上,方靖直自不會計較這些,索性讓她跟夏裡一道回萊州。
屋內隻有石蜜陪在夏裡身邊,石蜜最是擅長察言觀色,她又一心向著夏裡,斟酌道
“姑娘,方才那位來訪者可是有何問題,老爺他們的態度有些避之不及。”
夏裡柔若無骨的手指正在飛針走線,聞言輕笑道“我也瞧出來了,爹既然瞞著我,必有他的理由。”
石蜜陪在老太太身邊日久,受她影響頗深,喜歡追根究底,她皺眉道
“他們唯獨避著姑娘一人,會不會此人與您有何關聯,要不,婢子還是去打聽一二吧,免得出事了,咱們措手不及。”
夏裡停下手裡活計,沉思片刻後道“咱們初來乍到,你想做什麼都太惹眼,一動不如一靜,若真想打探消息,還不如我自己來。”
石蜜眼珠一轉嘴角上揚,她壓低聲音道“老爺和大爺性情如何咱們還不知曉,二爺倒是對姑娘十分包容,您不妨從他那兒下手。”
英雄所見略同,夏裡也是這麼想的,她聲音輕快道
“此事不必著急,待我將這荷包做好,一並送給二哥再去也不遲。”
石蜜笑彎了眉眼,她能想象的出來,二爺拿到姑娘親手做的荷包會有多高興。
方宗儒雖不太想見到匡承瑞,卻也做不出不顧臉麵趕他離開的事來,到底還是客氣的留他在府中住下了。
他沒有看不起匡家的想法,實際上他很敬佩匡老爺子的為人,對匡承瑞也很欣賞,但將女兒托付給對方,他心裡始終不踏實。
匡承瑞年長夏裡五歲算不得什麼,關鍵他是行伍之人,雖有不俗的武藝傍身,卻是要上戰場征戰殺敵的,誰能保證他每次都全須全尾的回來呢?
這些年東夷人虎視眈眈,膠州衛所戰事不斷,他實在不忍讓女兒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匡家禮節方麵做的無可挑剔,哪怕夏裡被拐他們家也從未怠慢過,先前匡承瑞就立誓,他會等到三十歲,若那時候人還未找到,他再另娶他人。
儘管方其正對他不待見,可心裡還是敬他幾分的,因此沒做什麼過分的事。
因為有匡承瑞在,晚食夏裡沒有陪父兄一道用,她緊趕慢趕,終於在掌燈前將這荷包繡好,然後便去找方靖直。
翰林院以往雜事多,由於聖上才剛登基,各處都還未平穩過渡,所以方靖直閒空了下來。
他正在房裡研究棋局,瞧見妹妹過來很是高興,丟下手裡棋子迎了上去。
“你怎的這會兒過來了?晚食一個人用的如何?”
妹妹好不容易找回來,方靖直想天天陪在她身邊,又怕她嫌煩,所以很克製。
他同夏裡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充滿了溫柔和耐心,讓夏裡倍感安心。
她從袖籠裡拿出荷包,唇角微揚,笑道“我是來給二哥送見麵禮的,二哥什麼都不缺,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這個了。”
方靖直目光灼灼,連忙接過夏裡遞來的荷包,好似欣賞價值連城的寶貝般盯著瞧,他嘴角不自覺勾勒出心滿意足的微笑,眼裡流露出深深的驚喜。
“這荷包太精致了,花瓣漸變的色澤很是特彆,你這手繡技果真了得。”
方靖直邊說邊將荷包掛在腰間,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確實與他氣質相襯,夏裡上前替他理了理腰間褶皺,聲音柔和道“二哥喜歡就好,待回了萊州,我再多給二哥做些衣裳送來。”
方靖直心裡很是熨帖,他推辭道“我穿什麼衣裳都使得,你仔細傷了眼睛,莫要讓自己太勞累。”
夏裡乖順的點頭,語氣輕鬆道“我不會讓自己累著的,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我瞧爹先前好似有些不太對勁,咱家那客人是何來頭?”
方靖直笑容微斂,猶豫片刻,謹慎道
“來人是告訴我你在陸家消息的匡承瑞,你與他……應當認識吧?”
夏裡想起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那股子壓迫感,她老實道“我同他見過兩次,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隻能算麵熟,他與咱家是世交嗎?”
方靖直沒想到匡承瑞真這般守規矩,他下意識點頭,輕聲解釋道“爹外出遊曆遭遇土匪,被匡家老爺子搭救,自此兩家有了交集,算是世交。”
這解釋同夏裡聽到的一樣,她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到圈椅上坐下,疑惑道“既然如此,爹和大哥為何對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態度呢?好似很害怕我與他有所接觸,你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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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靖直一聽這話如坐針氈,他不敢看夏裡眼睛,支支吾吾道
“你誤會了……那賊子是軍中武將,粗人一個,整日隻會打打殺殺,身上煞氣太重,我們怕他衝撞到你,因此才不想讓你與他接觸。”
夏裡眼眸深邃的打量著他,似乎在他臉上尋找什麼,又仿佛在評判著他說的話,她越是默不作聲,方靖直壓力越大。
她表情中透露出的不信任,讓方靖直有些招架不住,夏裡盯了他片刻,突然情緒低落起來,委屈巴巴道
“我懂,一定是我做的不夠好,所以你才對我不信任,有事瞞著不讓我知曉也能理解,我不該不懂分寸,對不住,打擾二哥了。”
夏裡說完這話,起身作勢要走,方靖直哪舍得讓妹妹傷心,忙伸手拉住她,伏低做小道
“妹妹誤會了,不是這樣的,我們疼你都來不及,又豈會拿你當外人,實在是不知怎麼跟你說出口。”
夏裡瞧二哥那著急模樣暗自好笑,卻還是裝作傷心至極道“我明白了,我不讓二哥為難,這就回屋去。”
方靖直哪能讓妹妹帶著委屈入眠,他歎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