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極凝視著說話的男人,對方臉上的笑意帶著苦澀,站在一扇微掩的門前。
這張臉,熟悉而又陌生。
男人一頭黑發,帶著金絲眼鏡,鼻子和嘴都與陳極很相似,通身的氣質沉穩而溫和。
爸爸長這樣麼?
陳極短暫地恍惚了一瞬間,他對爸爸殘留的印象,隻剩下停屍間裡,那具頭骨被撞到凹陷,臉上全是傷口的慘白屍體。
“你長大了。”
男人輕聲說道“時間過的真快啊。”
陳極沉默不語。
他一丁點反應也沒有,看著身穿白大褂的“爸爸”,就像隻是在看空氣一樣。
“爸爸”無聲地走上前,離陳極的距離更近了,近的讓陳極能看見,他眼裡濃濃的思念和眷戀。
“你長高了,已經成年了”
“爸爸”仔細地端詳著陳極的臉,語氣有些感傷“可我總是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
“你還記得七歲那年,你非要吵著,讓爸爸帶你去買糖葫蘆的事麼?”
“小小一個,跟個貓崽子一樣,整天鬨個沒完。”他的臉上泛起一絲惆悵的微笑,“爸爸怕你走丟了,就把你背在肩上,你還說那跟坐搖搖車一樣。”
陳極原本冷漠的臉上,嘴角終於微微勾起。
“爸爸”
“我不記得了。”
“因為,這件事,本來就沒有發生過啊。”
對麵,男人臉上的微笑,短暫停滯了一瞬間。
下一秒,他的表情再次恢複了正常,正想說些什麼,就被陳極打斷。
陳極笑了笑,說道
“那是我十二歲時,寫作文編的。”
“編的很真實,對不對?”
“或許,就是因為太真實了,才會在我的記憶裡留下那麼深刻的印象,會讓你覺得,這是真的。”
對麵男人的臉立刻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他的眼珠開始混亂地轉動,說出的話失去組織,雜亂無章
“還有六歲,我們爬山”
“去瓊南看海”
陳極默默地看著對麵的男人翻索自己的記憶。
似乎意識到了被戳穿,“爸爸”的臉,逐漸開始扭曲,模糊。
直到重組成另外一張臉他的媽媽,張素芬。
“如果時間夠的話,你是不是要將所有我認識的人,全變一遍?”
陳極輕聲說道。
他一瞬間覺得很沒意思,真想此刻能拿出來猴子玩偶,把聽力屏蔽了,不再聽這個偽裝的“媽媽”繼續煽情。
陳極走到了辦公桌前,而張素芬仍然在他身後如影隨行,此時聲音更加淒切。
“兒子,你是不是生媽媽的氣了?”
“兒子,你還記得,六歲那年,你發了高燒,媽媽抱著你去醫院麼?”
陳極不做任何反應,開始翻閱起桌上的文件。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本醫院的《員工手冊》,翻到
【病患違規應對措施】這一頁,仔細地閱讀。
一旁,身穿院長白大褂的“張素芬”,話語間有些卡殼,似乎想阻止他,但又與大腦內的指令衝突。
過了幾分鐘,她終於意識到陳極沒有任何觸動,臉上頓時如之前一般,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緊接著
她的臉,便轉為一片青白,脖子上,還出現了一道流著鮮血的刀口。
這是陳極弑母時,“張素芬”的狀態。
那時,陳極已經知道了,眼前的媽媽,是畫皮鬼偽裝的。
“張素芬”似乎已經完全不加掩飾了。
幾乎就是在明示,她就是畫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