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不肯說實話,我大奶奶慈菇,沒有任何辦法,總不能拿雙筷子,把她欒心上話,搛出來吧。
我大奶奶把我大爺爺扯回來,悄悄地說“老倌子啊,黃連咯個怪妹子,當真是怪異得很呢。老倌子,你還記得不?她曾經說,你爺老子大黃,在夢裡囑咐她,五月初四夜,你不要出門,出門必有大難,後來,果真應驗了。”
“記得,我怎麼不記得。”我大爺爺說“這次,黃連又說了什麼怪話?”
“唉,老倌子,黃連說,茅根他…”
“茅根怎麼啦?”
“唉,茅根他…”
“老帽子,你講話,怎麼也是吞不吞,吐不吐?留半句,講半句,急得我欒心發腫呢。”
“黃連說,她的什麼蒲公英傘,被火燒焦了。我猜不出,這句話,幾個意思?”
“老帽子,你切莫撿著風皮就是印噠,放寬點想噠!”
“老倌子哎,你還不曉得嗎,黃連的身上,有什麼冤魂,纏著她呢。”
“哎喲咧,迷信的東西,信者有,不信者無。老帽子,你彆想得太多了噠!”
“老倌子,我想,把鬆山衝的二十五爺請來,把孤魂野鬼,釘上幾個斷路鐵,花不出幾個小錢,你也彆老是反對。”
“老帽子,這回,你依你的。”
傍晚的時候,我二十五伯,悄悄地進了添章屋場,我的家。
二十五伯問我二爺爺“二叔,有廢的犁頭、犁胚鐵嗎?”
“有呢。”
等到夜深一點,我二十五伯,幫我大伯母摸了手脈,摸完之後,便不做聲了。
我大奶奶問“老侄子,黃連的脈象,還好嗎?”
二十五伯說“莫問。”
二十五伯翻起我大伯母眼皮子,看著瞳孔,似乎,瞳孔裡奔跑著孤魂野鬼。
我大爺爺對這種連哄帶騙的做法,差不多要嗤之以鼻了。
摸摸索索老半天,我二十五伯才說“嗯,有一個年紀輕輕的鬼,火燒死的,纏住了老弟嫂。”
“年紀輕輕的鬼,是哪個人魂魄?二十五爺,你看到他的樣子嗎?”
“看不清楚。他的影子一閃,看見我坐在這裡,立馬就跑了。”
二十五伯在堂屋裡半蹲半跪,呈具三牲三禮,請師祖爺,下凡來。
燭光中,二十五伯說“有白醋嗎?”
“白醋沒有?泡酸蕌頭、刀豆絲、紫蘇葉的酸水,可以不?”我大奶奶問。
“可以呢。”
一小塊河卵石,已被我二爺爺燒得發紅。我二十五伯,用火鉗夾著燒紅的河卵石,到每一間房子裡,將酸水倒一點到河卵石上。河卵石發出“嗞嗞”歎氣聲。
打完酷壇,我二十五伯在堂尾中間,斷然喝道
“老太老君!魯班先師!鬼穀子先師!張道陵先師!弟子特意奉請茲有長沙府龍城縣三十七都,豐樂鄉,白石堡,小龍廟王,通神土地,信主黃連門下,如有邪神,要斷路!開天門,閉地府!留人門,塞鬼路!分天兩邊,分地兩塊!前麵到達玉皇殿,後麵到達老君堂!斷了邪神野鬼路!人來有路,鬼到無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二十五伯,急吼吼將燒紅的犁頭、犁胚鐵,釘入我大伯母黃連平時出入的門檻上,然後澆上酸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