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陽縣衙大牢自從建好之日起,就從來沒有像今日這麼溫馨,闊氣過。
有專門的仆人打掃了衛生,嶄新的架子床抬了進去,床鋪一應俱全。
兩間牢房裡麵,一間住著的是縣令大人韓元,另外一間住著的是縣衙主簿陸遠。
隻是看守牢房的衙役們,都換成了清一色的,更高一級的府城公差。
這些身穿純黑色長袍製服,模樣驕橫的府城公差們,自帶一股優越感。
打量滄陽縣大牢的時候,斜著眼睛,仰著下巴,鼻孔朝天,好似他們是從府城下來的欽差大人一般。輕易不願意和卑賤的滄陽縣衙衙役說話,怕自降了身份!
儘管給了韓元和陸遠超前的待遇,也知道兩人之前的身份,卻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公事公辦的模樣。
韓元形銷骨立,一撮花白的胡須稀稀疏疏地掛在瘦削的隻有骨頭的下巴上,目光渾濁不堪。
他與陸遠僅隔一條走道。
已是夏末時分,蚊蟲少了,蟲鳴也遠了,到了深夜,四周安靜極了!
陸遠四仰八叉地躺在嶄新的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但牢房裡麵的燈還亮著。
除非陸遠習慣點著燈睡覺,否則他絕對不可能睡著。
在監獄裡,無事可做,也沒有人審訊或者專門找茬,有大把的時間睡覺。
睡覺的時間多了,真正到了睡覺的時間,反而睡不著了。
但陸遠還是躺在床上,似乎在出神地看著什麼。
“陸大人!”
韓元緩緩開口喊了一句。
陸遠扭頭過來,看一眼韓元,沒有說話。
“沒想到啊,你我昨日還是滄陽的主宰,今日便成為了階下囚,有何感想?”
韓元立在牢房門口,隔著堅固的柵欄,與陸遠對視著。
此時的陸遠完全是一副慵懶的狀態,似乎對當前的處境完全不為所動。
“如果說,我有什麼感想,也不過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幾個字吧!”
陸遠聲音冰冷,語氣中充滿了鄙夷。
“嘿嘿……”
韓元一聲冷笑,也不再稱呼陸遠為大人了,冷冷地說“陸遠,聽這語氣,似乎早就知道防洪堤壩工程會出問題?”
陸遠坐了起來,也是一聲冷笑“這不是明擺著嗎?”
韓元身子一震,目光透出了殺氣。陸遠接著說“你們監守自盜,底下的人以次充好!”
“陸遠,你在縣衙當了八年執事,一年的俸祿不到二兩銀子,那價值八十兩的宅子隻怕是買不起的吧?”
韓元語氣中充滿了辛辣的嘲諷。
“嗬嗬……”陸遠一聲冷笑,當做了回應。
韓元卻不打算就此放過陸遠,他接著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陸遠你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陸遠倒也坦蕩,點頭承認了,接著說“韓元,你說得倒也沒錯!但五十步是貪財,一百步是殺人!草菅人命這種事,我陸某人還做不出來!”
“陸遠你自以為是好人嘍?”韓元冷笑著反問。
陸遠沒有回答。
“你也該知道,好人沒有好報的道理吧?哈哈……”
韓元得意大笑了起來。
他在朝中有人。南城知府呂恒是他的老朋友,而且出於某些目的,他這條命是丟不掉的!
但陸遠就不同了,崔烈跑了,剩下的陸遠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而已!
孫銘孫大人在獄中見過了韓元,連官服也不換就直接來到了韓元的縣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