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躺在那染血的石墩案板上,整個身體完好無損。
牛頭屠夫和旗袍羊頭人正對著他露出和善的微笑。
霎時間,鄭滿寶所有的解脫感蕩然無存。
替換的是如墜深淵般的惡寒與恐懼。
圈牢外。
鄭滿寶的確被麻繩捆在石墩案板上,跟牲口沒啥區彆。
隻不過他已陷入昏迷當中,呼吸越來越急促,鬥大的汗珠劈裡啪啦的往下落,好像躺著的不是案板而是蒸籠。
常羅觀牽著那頭來索命的具象老黃牛,將韁繩纏繞在鄭滿寶的脖子上。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啊,隨便剁隨便砍了啊。”
每當手指彈一下韁繩,昏迷之中的鄭滿寶臉色就會痛苦幾分,而老黃牛潛藏的無儘怨憤就會消減一點點。
究竟在意識中要經曆怎樣的痛苦,恐怕除了切身體會的鄭滿寶外,誰也不可能真正了解。
但趙三元能猜出個大概。
此刻他跟康木昂正不急不緩的紮著個等身高的稻草人。
“老弟,你這法子行麼?那老牛早早晚晚會醒過來的,到時候發現是你家老仙給打的景,少不得要遷怒與你,要我說咱們跟人家好說好商量,比如多燒點紙錢祭奠啊什麼的。”
趙三元頗為無奈,“你是不是傻?被宰的是畜生,給它們燒紙錢有地方花麼?都不如燒點紙糊的牲口過去配對來的實在。”
康木昂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對啊!還得是老弟你聰明伶俐,牲口最大的本能就是吃飯和反群了,一會算算老鄭最近宰了多少頭,咱們一個按兩個燒,都整兩房姨太太,它們肯定會息事寧人。”
“快拉屁倒吧,按你說的少說要整幾百個紙紮活,哪家有這麼多庫存?就算趕工趕出來,老鄭也早他媽被磨死嗝屁了。”
趙三元將稻草人的收尾工作交給康木昂,隨即從圈牢裡拿出趕牲口的皮鞭,又打了桶冰涼的井水。
“學鬆,用皮鞭沾涼水往你爹的下半身招呼,我來扶著他,切記啊彆抽到我。”
“啊?”鄭學鬆愣在當場,完全搞不懂趙大師玩的什麼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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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把親爹當牲口一樣捆綁拖過來就夠離譜了,看現在這架勢好像更離譜。
趙三元沒多解釋,“啊什麼啊?死罪能幫你爹挑了,活罪必須加倍償還,真以為天理好糊弄?趕緊的彆廢話。”
萬般無奈之下,鄭學鬆隻能硬著頭皮照做。
可眼前的是生他養他的親爹,至孝的他根本沒法下重手,說是抽鞭子,其實頂多輕輕砰一下。
趙三元沉聲道“彆怪我沒提醒你,現在你爹在夢中被反複宰殺,拖得時間久了他就再也醒不過來,看到那根拴在你爹脖子上的韁繩沒?當它斷的時候就是一切結束的時候,如果你真想救你爹的命,現在就給老子狠狠的抽下去!”
老黃牛和那根韁繩,鄭學鬆能看的一清二楚,隻不過他看不到正‘彈’著韁繩的常羅觀。
若沒它打景織夢,估計現在老鄭就被磨死了。
但就像趙三元說的那樣,天理豈是好糊弄的?
接下來每個環節都不容有失,否則鄭家就等著辦喪事吧。
“抽!”
啪——
鄭學鬆緊咬牙關,皮鞭狠狠抽向親爹的右腿,包裹著的棉褲頓時棉絮紛飛。
這一刻鄭學鬆突然意識到,原來平日裡不起眼的皮鞭,威力竟如此之大。
啪——
原來這東西,每天都要落在一頭又一頭牲畜的身上,相比之下,那些明晃晃的屠刀滋味又當如何?
夢境裡。
崩潰與清醒共存的鄭滿寶,已經不清楚自己被宰殺了多少遍。
他本以為,恐懼到了一定程度就會變得麻木心死。
然而這隻是一廂情願。
那種絕望與苦痛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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