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刀斬肉身,心斬靈魂。
鬼到底有沒有心這事沒法定論,因為每個人對‘心’的理解並不相同。
甭管有沒有心,反正情緒是有的。
有酸甜苦辣,會喜怒哀樂。
墮嬰自然也會。
它們出現的時間雖然隻有幾十天,可本質不變,免不了好奇之心。
隻是與大風水融合到一起後,它們無法離開校區。
在學校啥事最多?當然是讀書學習了。
彆說是墮嬰,連活著的娃娃都沒幾個喜歡學習,所以除了把折騰女學生們當樂子外,真沒啥娛樂節目。
可校區冷不丁舉辦一場大型表演,堪比過大年啊。
林子中的小空地上,陰氣繚繞彙聚,小墮嬰開大會。
二十來個墮嬰又緊張又期待,為首的那個體格最大,但看化形頂多隻有三歲孩童那麼大而已,顯然是這幫墮嬰的頭子,皮膚深青帶紫,沒有幾根頭發。
表情是看很沉得住氣,不像其他墮嬰一樣,恨不得豎起耳朵去聽二人轉。
至於它究竟是否跟表麵那樣沉得住氣,隻有它自己清楚。
沒過多久,一個探查的墮嬰趕回,小鬼們算是齊了。
“報告將軍!小的在體育場從南到北打探了一圈,暫時沒發現啥奇怪的地方,應該隻是普通的表演。”
“再探再報。”
也不知墮嬰頭子是不是東大曆史課旁聽多了,很喜歡以將軍自居,對下邊都是軍事化管理,不知道的還以為鬼都會玩夏令營。
幸好不是後世,否則它肯定不會以將軍自居。
打報告?
必須得喊報告魔王!
也不許說從南到北,得說從a點到b點,途中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要堅持到底巴拉巴拉的。
但墮嬰頭子不是真魔王。
它沒有故意刁難,在手下連續探查三次都沒有發現異常後,它才算略微放心。
身為老大,它非常關照‘同病相憐’的墮嬰們,小集體中絕對的老大哥,所以得有老大哥的擔當。
蘇醒以來從活人身上彆的沒學到,爾虞我詐權謀詭計學的門兒清,不止要會陰人,還要時刻防備被陰。
之前設計坑老康和秀才的手段,便出自它手,夠聰明吧?
因此萬事都必須做好準備,現如今已經知道有三個活人高手在校園裡,並且還派來個大黃仙兒談判。
突然間搞了個節目表演,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墮嬰頭子要知道是不是陷阱。
從個鬼角度出發,它真不想去湊熱鬨,即便也非常想看表演,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奈何它得顧慮小弟們的感受。
機會難得,好不容易有樂子看,而且女學生們都在,又能看戲又能玩豈不兩全其美?
墮嬰頭子化為一縷陰氣飛走,“倒要看看唱的是啥。”
小的們見老大同意,都樂的緊隨其後。
沒一會。
表演會場最後排的便站了一排小墮嬰,二十七個全員到位,包括曾經被六大爺放過的那個。
墮嬰頭子仔細查看,發現周圍確實沒有異常後,算是徹底放下心,將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
“你母親她們有姐兒七個~”
“各個臨凡到下方~”
“人稱白蓮公主~”
“許配你父楊天罡~”
“翠花宮裡生下一個子~”
“生下了金瓜太子你叫楊二郎~”
“你母親生你三天整~”
“一到那江邊前去洗衣裳~”
“沾染了五湖四海那是九江水~”
“怒腦了你大姨夫那位老龍王~”
“玉帝麵前去紂本~”
“發去了天兵天將捉你娘~”
樂器節奏逐漸變得淒苦婉轉,台上角兒的唱腔更是帶著哭腔做抹淚狀,牽動著人和鬼的心神。
幕後。
老康撅著屁股往外偷看。
“四個五個不少!一個不少!墮嬰們全來了!”
呂秀才在書寫著超度表文,他由衷希望能給墮嬰們一個好結局,也相信三元兄弟不會真的去下狠手。
趙三元則閉目養神,腦子裡推演著。
時機未到,火候還不成熟。
誠然,這是給墮嬰們布下的天羅地網。
至於為何沒被它們發現問題?
當然是不給它們發現的可能,因為現在隻是單純的二人轉表演罷了,無論是符籙還是法器等,一樣都沒用,自然不會有異樣。
不這麼做,八百來個心眼的墮嬰頭子不可能會上當。
等吧。
好戲才剛剛開始。
“瑭琅琅開山大斧掉在了地當央~”
“楊二郎大斧忙揀起~”
“扛起大斧走慌忙~”
“行行走來的快~”
“這玻璃樁在麵旁~”
“我把大斧忙舉起~”
“好似九牛二虎把我幫~”
戲曲漸入高超。
伴奏聲又急又快,看戲的女學生們都不由自主捏著手指。
都說西方歌劇是文藝之巔。
可咱自家的也不差啊。
真好聽。
女學生們津津有味,情緒激動,並不知曉這場大戲是人鬼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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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嬰們雖有很多不懂世事,甚至有些連話都不會說,但並不妨礙它們產生的共鳴。
母子分離,楊二郎也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卻為了她排除萬難,誓要劈山救母。
為什麼?
值得麼?
墮嬰們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為何眼眶通紅。
想不通這種情緒叫什麼,為何無法發泄出來。
因為。
鬼不會流淚。
它們已經死了。
可難以言明的情緒究竟該如何發泄?
難過迷茫中,有些墮嬰漸漸向前走著,走到曾經傷害過的女學生旁,試圖想拉起她們的手。
她們,是意識中‘接觸’最多的女性。
被拉住手的女學生們隻是感覺有些涼涼的,與曾經經曆的痛苦完全不同。
自此墮嬰們明白。
原來不傷害下,感受到的感覺會比以前強千倍萬倍。
也有一些墮嬰沒有上前,它們坐在原地嗷嚎大哭,但無論哭的多麼傷心,也掉不下一滴淚。
唯有墮嬰頭子站在原地,看似無動於衷,可跟著戲曲的加進,它握著的小拳頭越來越緊。
“手使大斧砍下去~”
“一座大山兩分張~”
“裡邊閃出來遊沿道~”
“我看見我母張三娘~”
“站著不敢來講話~”
“一摟鎧甲跪當央~”
“蘇醒吧來蘇醒吧~”
“來了你兒楊二郎~”
二胡獨奏。
絲絲縷縷,欲斷又連。
如輕雲無定地飄浮,又好似無根之萍無依無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