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最瘋狂,隻有更瘋狂。
而如何定義瘋狂,要看從什麼角度去看待。
當時的莫聞山雖有三皇傳承傍身,又從各家門派學到了許多本事,但還是太嫩,真打起來必死無疑。
如此危局之下,卻有人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在外界看來是瘋了。
神宵派!
一個雖然式微多年,但在十九世紀還沒徹底斷法脈的強大門派!
它的強大不在於人多,也不在於威望。
在於實力。
有個不可考的說法,雷法最初源自張道陵祖師爺,而神宵真正將它發揚光大,龍虎山一比都得往後稍稍。
是真是假已經不可考,因為能有此等說法,就足以表明神宵派的強大,後來的天山派和西河派等,頂多是傳承了一部分神宵法而已(至於在後世真正的神宵派究竟還存在存在,可以參考國家道教協會發布的文件,比看個小視頻人雲亦雲更靠譜,被忽悠是小,破財是大,秦v5將。)
“在淮北洪澤湖,我被各路高手截住,那可真是夠熱鬨的,且不說成名已久的許多大門高人,連一大堆民間法教的也來湊熱鬨,嘖嘖~”
莫聞山語氣既有調侃又有追憶,“關鍵時刻,神宵派夙陽掌門現身,他說妙法傳承各憑機緣,硬搶過於下作,三皇傳承現世本該值得慶幸,豈能引得血雨腥風?”
“甭管說的是啥,在場有一個算一個,誰都虛夙陽的五雷天心正法,沒錯,就是教小康的那個。”
哥幾個恍然大悟。
不止是他們,見識過老康用雷法的人都以為是天師府的傳承。
合著是神宵派?
可近些年早就聽不到有關他們的任何消息了啊。
莫聞山調整一下坐姿,因火炕燒的太熱乎,有點燙屁股。
“當時我啊確實被驚到了,都不知道咋被夙陽掌門領回去的,緩了好幾天才緩過來,起初我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了,後來漸漸發現是度君子之腹,夙陽掌門從頭至尾沒有強迫過我任何事,反而待我如其他弟子一樣,之後我明白,原來夙陽當年也遇到過類似情況,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神宵派的五雷天心正法同樣有太多人惦記著。”
小哥幾個深以為然。
尤其是康木昂。
五雷天心正法有多狠,隻有真正掌握的人才真正明白。
相傳雷法可絕不止呼召風雷、伏魔降妖,到極致還能布雲祈雨,真到這個份上可想而知有多麼厲害。
夙陽的雷法肯定沒到傳說中的地步,但要說乾仗,一點都不虛各路高手。
“那咱們算是神宵派弟子了吧?”趙三元撓了撓後腦勺,他掰著手指頭算著,師父走過那麼多門派,到底該咋算身份啊。
莫聞山搖了搖頭,“小康能算半個,你肯定不算,因為神宵派並不是我的終點,夙陽掌門能保我一時,卻保不了我一世。”
這番話的語氣充滿無奈和惆悵。
哪怕之前說到山窮水儘時也沒有這般語氣。
康木昂輕聲詢問,“師父,是因為神宵派本身出了問題?難道那些覬覦三皇傳承的人對神宵派動了手?”
“動手是吹,夙陽隻要在一天,他們就不敢明著來,否則當初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被夙陽領走,但暗地裡施壓下絆子還是可以的。”莫聞山歎息不已,充滿唏噓,“以前,我也認為神宵會永遠強大下去,可真正入了山門才知道,它早就岌岌可危。”
神宵派,一個創建於北宋年間的道門。
開山祖師爺的過往這裡就不詳細說了,不然千字擋不住,感興趣的請自行查找資料。
之前說了,這個門派最大的特點便是雷法,而且北宋以後各朝各代基本都受到最高當權者的重視,一些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災的記載數不勝數。
許多高人認為,單論雷法這一塊,神宵派當之無愧坐頭把交椅。
但修習五雷天心正法的門檻實在太高,彆的不說,單單是道家十德就能篩掉九成九的人。
為定、和、淨、明、妙,常、樂、素、虛、柔,缺一不可,說是萬中無一絲毫不為過。
久而久之,神宵派內能繼承五雷天心正法的弟子逐代減少。
用大白話來說,是一代不如一代。
等神宵派傳到夙陽手裡後,更是凋零疲敝。
內門外門弟子加在一起不過二三十人,其中能掌握雷符的都少之又少,能催動掌心雷的那是一個都沒有。
不走下坡路就怪了。
因為能拜進神宵派的,無不是想修得五雷天心正法,真要隻是想當道士混口飯吃,何必來扣扣搜搜的神宵派?去龍門去天師府那種大派不是更能混日子?
所以在意識到學不來妙法後,派中弟子走的走,散的散。
當莫聞山入神宵派的三年之後,派中算上他和夙陽已經不到十人,這其中自然也有外部打壓的原因在,可本質上還是自身問題。
以強而亡。
是世上當真沒有絕佳資質能學來五雷天心正法?
肯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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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在於老祖宗留下的死規矩。
真法不輕傳!
哪怕資質再高,心性不行就是不行,否則傳法就是造孽。
而看著越來越凋零的神宵,少年莫聞山跪在夙陽麵前,將三皇派傳承全盤托出。
“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弟子此前拜過無數山門,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雲鬆恩師,沒有在膝前儘孝乃弟子平生大憾,其餘者弟子從未有絲毫虧欠,於各派中恪儘本分,儘心儘力,直到師父收我為徒,此再造之恩無以為報,今又見山門凋敝,弟子唯有奉上三皇傳承,方可問心無愧。”
少年莫聞山誠心實意想用一切來報答夙陽。
值得。
年邁的夙陽展露慈祥的笑意,“求而不得,求而既得都不過唯心耳罷,各方豪強覬覦良久的至寶,你便這般輕易交出?若讓他們看到,還不得火冒三丈?”
“弟子駑鈍。”少年莫聞山眼神清明,“師父您明白弟子的秉性,弟子有歸有,他們可以要,但不能搶,給與不給全憑弟子心意,越是以強淩弱,弟子越是不低頭,但師父您待弟子視如己出,三年以來諄諄教導,甚至連神宵秘法也傾囊相授,弟子隻盼能壯大神宵,以報師恩!”
夙陽沒有拒絕。
他坦然承接莫聞山的情意,無論是三皇劍還是劾召萬神都全然接下,坦坦蕩蕩。
“果真是震袖出白雪,照膽溯飛光,怪不得曾被殘酷打壓難以見世,也怪不得那些人覬覦瘋狂,可此法亦不能逆洪流大勢。”
“師父何出此言?弟子相信神宵會憑此法再造中興,難道您心有門戶之見,非本門妙法不得行?”
“知人者智,知己者明,凡是紅塵不過一場浮虛大夢,英雄白發美人遲暮,唯有天道橫在,往複循環不息不曾更改,神宵的泯然不會因一二妙術靈法改變,就像我們的國運,不會因一兩有誌英豪而改變,哪怕三皇傳承再妙,卻抵不過浮躁人心,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順其自然吧。”
夙陽雖掌握三皇傳承,卻拒絕用它來重振門庭,因為神宵派本門妙法足夠強大,但入門弟子都是奔著雷法拜山,注定不會有好結果,三皇傳承亦是同理。
少年莫聞山似懂非懂,可他沒有再勸夙陽恩師,一直到他羽化辭世,坦然笑著駕鶴西去,這一輩子風骨長存,問天無愧,神宵泯然非公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