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忍時忍,不能氣短。
該狠時狠,不能手軟。
能在兩者間找到平衡的,才是活透了的人精,懂得何時何地都能保全自己。
哥四個裡邊做的最好的當屬老劉,可以說他市井可以說他虛偽,更可以說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連老康都不如他。
相比之下,趙三元和呂秀才就顯得更加純粹,該忍時候能不能忍真不一定,但該狠的時候絕對夠狠。
樹海卷波濤!
銅錢似飛刀!
畫皮鬼再難垂死掙紮,猙獰恐怖的軀殼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趁病要命的道理,呂秀才同樣明白。
在那銅錢紛飛之時雙手結印又迅速拉開,掌心佛光明慧,兩根降魔杵拖曳流光轟殺而至,正中畫皮鬼頭顱。
論狠,哥倆是認真的。
“不——”
一聲淒厲的哭喊,素兒再顧不得許多,它卷起畫卷急迫衝向畫皮鬼,而這個時候被捆竅的老劉沒有再攔住它去路。
因為沒必要。
都被揍成那個德行了,畫皮鬼必死無疑,而且大狸仙很了解趙三元,事已至此,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畫皮鬼。
“快救我——”
早已千瘡百孔的畫皮鬼厲聲嘶吼。
可趙三元不再給它任何開口的機會。
一腳踹碎畫皮鬼的頭顱。
呂秀才轉瞬即至,手中地藏磬叩住殘骸,誦持咒語。
畫皮鬼的殘肢斷臂全部被收入地藏磬中,半點也不剩。
趙三元右手劍指點住地藏磬上沿,左手結太乙混元訣,怒目圓睜。
“破!”
地藏磬驟然爆炸,一點一滴在半空中化為齏粉,碎為塵埃,連個渣都沒有留下。
遠處的老康大鬆一口氣,趕緊散法撤掉結界,得虧是身體柔韌度不錯,否則再拖個一時半會兒要麼手腕被五行蕩魔羅星盤擰骨折,要麼主動散去散法放棄。
五指向上拉拽,盤體回歸原本十二層的模樣,盤體也不再轉動,浸染的鮮血在快速乾涸,除了盤體上顏色更油亮一些外,跟以往並沒有什麼區彆。
樹海波濤跟著一起逐漸消失。
舞台依舊是那個破破爛爛跟戰場似的舞台,那些被迷了心智瘋魔的觀眾們也隨著畫皮鬼的徹底消亡而暈倒在地,暫無生命危險,頂多是消耗了不少元氣,過不了一會就能醒來。
在場唯一接受不了現實的,是正急迫趕來的素兒。
它麵如死灰覺天旋地轉,體會到什麼才叫做生不如死。
沒了。
都沒了。
雖然咒力會逐漸消失,可咒力埋在江陽身體裡太久了,哪怕會消失也得需要充足的時間。
時間,時間。
偏偏江陽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咒力在他身體裡早就根深蒂固,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若非有老劉和老沈幫忙,昨晚江陽就已經被陰差勾下地府。
現如今畫皮鬼已死,咒力無法在短時間內徹底根除,最大的希望宣告破滅。
素兒雙目緊閉,顫抖的睫毛昭示著它到底有多麼不甘。
但它沒有遷怒於趙三元等人,它太知道並蒂同生的畫皮鬼有多麼可惡,多年來的行徑罄竹難書,早該死了。
有錯麼?
這些人並沒有做錯什麼。
最開始的確是按照計劃進行,奈何畫皮鬼心思縝密,利用在場所有觀眾反將一軍試圖絕地逢生,緊要關頭已經沒辦法保證先控製再擊殺,從大局出發根本沒錯。
要怪,就怪自己這些年優柔寡斷。
看似求穩不敢賭,其實是想與丈夫多待一天一刻一秒也是好的,如果太過激進,畫皮鬼大有可能殺死江陽,殺死自己的一切。
果真造化弄人,千不願萬不願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炎大爺撤掉捆竅,趙三元身體輕顫。
看著大鬨後的滿目瘡痍,卻不太敢去看素兒的表情。
有錯麼?
當然沒有。
趙三元很清楚自己的選擇再正確不過。
但無措,不代表無愧。
昨夜信誓旦旦保證一切能儘在掌握,豈料天有不測風雲。
“”
趙三元伸出手掌想要說些什麼,卻如鯁在喉,胸口仿佛有千鈞重壓,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倘若素兒斥責怒罵,甚至是大打出手,趙三元都沒有怨言,心中還會更好受一些。
偏偏素兒太明事理,無需解釋它都能想通一切,它什麼都不說,越是這樣,趙三元心裡就越難受。
見氣氛太過壓抑,同樣撤掉捆竅的老劉想上前打圓場,但被老康輕輕拉住。
這種時候,語言太過蒼白無力。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把江陽換做是自己最親最愛的人,相信誰心裡都不好受。
要是沒有素兒參與進來就罷了,偏偏給了人家希望又親手將希望給摔的粉碎,太過於殘忍。
“咦?這是誰人家的姑娘?無施粉黛下都清麗傾人,若是入了勾欄還得了?假以時日定會名動京城。”
江陽走到素兒麵前,它已經將臉上的畫彩擦乾淨,露出英俊卻又虛弱的麵容,故做出驚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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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被逐出桂瀾班,江陽回家初次與素兒相見,就是那年的今天,說的也正是這句話,連表情語氣都幾無二致。
素兒雖然萬念俱灰,可這一刻心中難免泛出甜蜜。
如果能長長久久,該有多好。
江陽拉起妻子冰涼的手掌,沒有去安慰說著漂亮話,就這樣拉著妻子的手,眼中柔情蜜意,好似想把它的一切都記住。
“是我不好”
千言萬語化為細若蚊聲的半句話,素兒依舊將所有的錯都歸結於自己的身上。
“確實是你不好,都說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你呢?自打進了家門就逆來順受,無論任何時候你都從來不發火,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我講過,要不你發次火讓我感受感受?”
素兒低頭苦笑著。
自己怎麼舍得?
從被江陽救起的那一刻開始,無論背後是否是畫皮鬼的故意為之,自己的心都掛在了江陽身上再難割舍。
或許,這就是一見傾心吧,願意付出所有。
江陽見妻子還是萬念俱灰的表情,便拉著她坐在舞台上,“你知道我以前是有名的大武生,可我好像從來沒給你講過我以前在舞台上的事,還記得第一次登台前,緊張的都尿褲兜子了,被逼無奈是掛著空襠登台,哎呦我那個怕啊,生怕哪個刀馬旦失誤一槍紮在我褲襠上”
聽著丈夫的述說,素兒安安靜靜的依偎在他的懷裡。
實際上素兒對丈夫的一切都了然於胸,包括初次登台前的尿褲兜。
可它更願意聽丈夫親口講出來,珍惜著每分每刻的時光。
身後。
哥四個望著夫妻倆的背影,默默無言。
倒是法壇旁邊的狸大爺和炎大爺不被氣氛所影響,尤其是前者,可勁造供果。
“在關外不省心,在關內還不省心,攤上這樣的弟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你說是不是?”
蟒青炎淡淡瞥了大狸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