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無治,喋血街頭。
到處是喊殺與喝罵,鮮血交織飛灑,無不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招招見血。
趙三元自問見過些大場麵,也見慣了搏命廝殺,本以為對江湖火並有著免疫力。
但真正親眼看了才知道,原來不適感是如此強烈。
是有什麼血海深仇?
好像不見得。
是因為喜歡刀口舔血的生活?
這種人應該不多。
為了出人頭地?
代價好像太大了些。
也許很多隻是為了混口飯吃。
嗯
混口飯吃,卻要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討生活,這操蛋的世道
亦或隻是渾渾噩噩的活著,被這操蛋的世道逼著往前走,硬著頭皮走
自己跟他們有什麼區彆?
以往與他人搏命時,認為必須要貫徹自己的堅持與信念。
而支撐這些人的信念又是什麼?刀刀儘皆向著喉嚨、臟器、腰眼等要害上招呼,下手毫不留情,短短時間內已經被放倒了二十來個人。
鮮血混雜在地麵的汙水中,被一雙又一雙腳踏過。
這時,幾人扭打至木棚裡,翻滾間,那名頂多十五六的少年就被砍斷了脖子,他捂著傷口劇烈抽搐著。
“還藏了倆?弟兄們給我上!放到一個就賞十塊大洋!發財可都看今天了!”
四個山字頭的刀手全都殺紅了眼,瞧見棚裡的張小狗胳膊上綁著白布,都獰笑著圍了上來。
即使趙三元並未綁著白布,卻依舊逃脫不了要被充人頭。
誰管你是不是混碼頭的,現在這條街上隻要不是自家碼頭的,就都是待撿的大財。
富貴險中求。
前提是有本事過這個險。
奈何現實很殘酷。
四人話放的狠,人涼的快。
張小狗閃身前衝,剛一個照麵就撂倒了倆,全都一刀斃命,刀法極其淩厲。
還剩倆刀手見狀不妙卻也沒有奪路而逃,街頭拚刀講究的就是個狠字,你狠我更狠,津門多少有名有號的人物在得勢後都輸在了狠字上,以弱勝強的例子數不勝數。
隻可惜,張小狗一人一刀,就是這條街上最狠的那一個。
他將最後的刀手反壓在身下,一邊跟趙三元陪著笑一邊割斷刀手的喉嚨。
“阿西八砍的還挺準,我新買皮夾克差點沒被你刮花咯,嘿,見笑了啊
other,你現在走也走不了,先擱著踏實待著,等我處理好手頭的事後咱們再嘮。”
說罷提著短刀踏出木棚,所過之處又是血雨腥風。
而對麵山字頭裡同樣有著猛人,擅使雙刀,人在他眼前就跟菜板上的肉餡沒啥區彆,一剁一個。
“大城市不好混啊”
趙三元低調著繼續做小透明,明白這場廝殺肯定要一方全部倒下才算完。
“砍他砍他!哎呀往左點啊!到底沒躲過去這一刀,哎呦那個誰你瞎了麼?咋還往人刀尖上送啊,啥也不是!”黃小六看的津津有味,絲毫不關心會有多少人橫死街頭,隻管看樂子。
蟒青炎的注意力更多在四周地形上,之前他見識過厲害家夥,想著在哪個地方架挺機關槍的掃射麵積更大。
然而這並不是無腦的街頭火並,雙方都留了後手,在戰局最焦灼的時候,長街兩端又各自湧入生力軍,將這場廝殺推向更血腥的高潮。
這可看爽了膽子大留在附近屋頂上看熱鬨的吃瓜群眾,雖說三不管總有幫派械鬥,但如此場麵真不多見啊。
“上回打這麼狠是啥時候?”
“肯定是馮家鍋夥和董家鍋夥那一仗啊,隻不過那時還沒民國,具體咱也沒見到過,但規模肯定沒有這次大,嘖嘖~到底因為個啥事兒啊,海爺和儈爺要往死裡鬥,外邊傳了好多個流言。”
“是啊是啊,到底因為啥啊?”趙三元不知何時來到幾個吃瓜群眾身旁,自來熟的抓起泥蔓子上的瓜子嗑了起來。
無論在哪,隻要是嘮嗑侃大山的局兒裡,有人當好奇寶寶,就絕對有好為人師。
趙三元遞來最好的話引子,幾個老哥都開始吐沫橫飛的講出各自觀點。
“還能有啥事兒?女人唄,聽說海字頭的二檔頭佟偉山給山字頭的儈爺小姨子給拱了,咱津門誰不知道安清幫就屬海山二字頭最凶?一山不容二虎啊,有了這由頭還不得借機分個高下出來?”
“快歇著吧你,想破天也隻能想到褲襠裡那點事,不看看劉光海和袁文儈都是何等人物,要人有人要錢有錢,難道隻為一個女人就要把身家性命都壓上搏這一把?”
“那你說因為啥吧。”
趙三元連連點頭,吐了口瓜子皮,“是啊是啊,因為啥啊?”
“日租界知道不?去年年底來了幾大千的僑民,租界裡吃不下,就要到華界來開鋪子,所以需要個有實力的地頭蛇幫忙張羅,多好的機會?混碼頭的誰不想跟東洋人攀上關係?以後不止財源滾滾,就是警察總署的厲廳長也得賣幾分薄麵,海爺和儈爺爭的便是這個。”
“去去去!不知道擱哪個窯子裡聽到的片湯,真相為了煙土生意,津門的煙土貨源基本上都從上海碼頭過來,誰掐住這個誰就坐擁金山銀山,上海放煙土的杜爺吃準了這點,所以樂得坐山觀虎鬥,絕對不希望看到津門勢力做大壓過上海一頭,要我說佟二檔頭的死跟上海杜爺有關。”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看你給繞的,你咋不說倭國天皇他三舅姥給佟二檔頭一屁股坐死的?實不相瞞啊列位,鄙人在前邊拐角的煙窯當差,那晚還真瞧見了佟二檔頭的死相,那叫個邪乎。”
趙三元敏銳察覺到關鍵信息,立刻追問到底是怎麼個死法,後得知佟二檔頭的皮竟然不翼而飛,皮下肌肉組織卻完好無損。
是能比肩庖丁的刀法?
那也太誇張了吧。
總之,這場廝殺明麵上的起因,是劉光海要為兄弟報仇發起的挑戰,山字頭袁文儈欣然接受。
“幾位老哥誰聽說過甲骨文?”
“誰?夾誰?”
“夾骨脆我吃過,夾什麼文我還真不知道。”
趙三元微微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