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的聲音低沉而斷續,每一句話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他的雙手緊握著酒杯,指節發白,目光死死盯著桌麵,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抵禦那些浮現在腦海中的恐懼。
“它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看著我。整個晚上……我甚至不知道它什麼時候離開的。”灰衣人低聲說道,手微微顫抖。
溫季然沒有說話,目光卻始終落在灰衣人的臉上。他用一種極其耐心的方式傾聽著對方的每一個字,仿佛這些破碎的語言中藏著某種無形的真相。
檔案冊被攤開放在桌上,昏黃的燈光映照在紙頁上,洇開的墨跡如同一個個細小的漩渦。溫季然的筆尖緩緩劃過紙麵,每一個字都顯得極其工整,像是一種特殊的記錄儀式。
“地點灰衣人住所外,東大街第五巷。
現象‘它’現身,持續時間未知,目擊者感知異常。”
隨著記錄的深入,溫季然抬起頭,目光透過嫋嫋升起的香煙,落在灰衣人身上。他的語氣低沉而平靜“第三次……具體是什麼時候?”
灰衣人愣了一下,隨即回憶道“昨晚,淩晨兩點多。我聽見外麵有腳步聲,起初很輕,像是從巷子深處傳來的。我當時不敢開燈,就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出去。”
他說到這裡,聲音忽然停住,臉上的肌肉緊繃了一下。
溫季然並未催促,隻是繼續保持沉默,耐心等待對方的下文。
灰衣人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咀嚼接下來的話。他的聲音比剛才更低“我看見一個影子,站在街燈下麵……它的輪廓很模糊,但……但我知道它在看我。雖然隔著這麼遠,但我能感覺到,它的眼睛就在我的窗簾後麵。”
話音落下,房間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凝滯。油燈的火光似乎微微一跳,將牆上的暗影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溫季然將筆放下,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麵,聲音在沉默的空氣中顯得尤為清晰。他緩緩說道“你看清它的樣子了嗎?”
灰衣人搖了搖頭,表情卻充滿掙紮“沒有……它不像人,但也不像我以前見過的任何東西。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像是被某種東西盯住了,又好像被拖進了一個我無法理解的空間。”
溫季然點了點頭,重新拿起筆,將對方的描述一字不落地記在檔案冊中。筆尖劃過紙麵的聲音像低語般回蕩在小房間裡,與灰衣人的沉重呼吸交織在一起。
“描述影子狀,不具備明確輪廓。目擊者感知異常,出現時間與淩晨特定時段相關。”
記錄完畢後,溫季然將筆放回原處。他看向灰衣人,聲音略微低了一些“除了你,還有人見過它嗎?”
灰衣人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我不確定……東大街很少有人晚上外出,我也從沒聽說過類似的事情。”
“很好。”溫季然輕輕點頭,隨即起身,將桌上的酒杯拿起。“這杯酒,會讓你放鬆些。”他重新將酒杯倒滿,動作如常,仿佛這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的敘述對他而言並不意外。
灰衣人接過酒杯,一口飲儘。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短暫的鬆懈,但隨即恢複了那種壓抑的警覺。
溫季然重新坐下,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注視著灰衣人“接下來,你需要做兩件事。第一,儘可能避免在夜晚接近窗口。第二——如果它再次出現,無論如何保持冷靜,不要嘗試任何直接的接觸。”
灰衣人咽了咽喉嚨,點頭應聲,但神色中仍然難掩不安。他低聲問道“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溫季然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平靜地說道“某些事,不需要知道得太多。但它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身邊,或許有它的理由。”
這句話讓灰衣人明顯一怔,他的目光直直盯著溫季然,像是想從對方的臉上找到答案。但溫季然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隻是輕輕揮了揮手“今天到此為止,你可以回去了。”
灰衣人沉默片刻,最終站起身,將手插進口袋裡,緩緩向門口走去。他的背影顯得格外沉重,仿佛身上背負著某種看不見的負擔。
當門再次關上時,房間裡重新恢複了安靜。
溫季然坐在桌邊,目光落在桌上的檔案冊上。他伸手將它合上,指尖微微敲了敲封麵,像是在思索。
掛鐘的指針已經指向淩晨一點,油燈的光焰逐漸減弱,香爐裡的香灰也已燃儘。溫季然輕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將檔案冊放回酒館深處的抽屜中。他的動作小心而穩重,仿佛這些記錄是某種至關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