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到底是一州通判,文字功底深厚。
乍一看,隻是尋常敘舊的書信,可仔細品品就會發現字裡行間的各種暗示和隱喻。
待到韓楨神色怪異的放下書信,常知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咱們的事發了。”
一縣知縣勾結匪寇的事發了,但常玉坤卻絲毫不慌。
若是州府上官想辦他,來的就應該是提刑司,而不是這樣一封書信。
想通這一層,再看這封書信,就會發現信中句句不提錢,卻又句句都是錢!
“本還想找門路賄賂,沒想到他們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韓楨不由搖頭失笑。
常知縣卻沒他那麼樂觀,提醒道“此二人抓住了咱們的把柄,隻怕會獅子大開口。”
韓楨自信道“還是那句話,不怕胃口大,就怕他不貪。”
先前是小打小鬨,幾斤白糖,百來斤精鹽。
東西屬於稀缺貨,但畢竟分量少,倒也沒有受到大人物的關注。
等到製鹽廠的流水線建造完畢,一個月少說能提煉十萬斤精鹽。
到了那個時候,朱吉等人絕對會被盯上。
一個知縣的分量,還擔不起這麼大的利益。
但若是能把一州知州和通判拉入夥,其他人再有歪心思,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夠不夠了。
雖然要讓出一部分利潤,可好處也不少。
保護傘變多了,也變得更大,銷售渠道也能順利拓展。
“你心中有數就好。”
見他這麼說,常知縣也就不在多言。
反正賄賂上官,用的又不是自己的錢,韓楨都不在乎,他著什麼急呢。
韓楨忽地問道“常知縣可知是誰去告的官?”
常知縣似笑非笑道“縣衙前都頭李柱的弟弟,李樁!”
劉宓信中沒有言明是誰報的官,但隻需排查一遍,便可知曉。
前幾日的叛亂後,韓楨派遣書吏統計縣中百姓死傷,俱都有詳細記載,隻需看一看沒死,卻又不在縣中的人,稍微推斷便可得知。
“是他啊。”
聽到是李樁,韓楨麵露恍然之色。
常知縣略有深意道“放心,不需你動手,此人活不了。”
一旦韓楨與劉宓他們談妥,收了錢之後,趙霆自會幫他解決李樁,消除隱患。
三言兩句談妥之後,常知縣問道“你今日怎地有空來縣城,製鹽廠的事兒處置好了?”
“哪有那麼快。”
韓楨開門見山道“小王村糧食不夠了,我此次來縣裡,是打算從縣中糧倉借調一批糧食,等到從南方采購的糧食到了再補上。”
前陣子剛剛夏收,夏稅也還沒來得及送去州府,所以縣中糧倉如今堆滿了糧食。
“可。”
常知縣點點頭。
其實征調糧食這種事,韓楨本不需要過問他,但這是一種態度,也是一種尊重。
強調兩人是合作關係,而非主仆。
畢竟,明麵上縣城還是歸常知縣管轄。
韓楨順嘴提道“對了,還有件事情要麻煩常知縣。”
“何事?”
“我有個小兄弟,在小王村閒不住,打算讓他跟在朱員外身邊學學如何經商。”
常知縣何等心思,立刻便明白他此舉的涵義,應允道“伱且讓他進來。”
“穀菘!”
韓楨喚了一聲。
很快,書房門被推開。
穀菘邁步走了進來,行了一禮“見過常知縣。”
上下打量了一眼,常知縣輕笑道“確實是塊經商的好材料,稍後吾會和元辰打聲招呼。”
“多謝常知縣。”
穀菘道了聲謝。
韓楨提點道“往後跟在朱員外身邊,當虛心請教,戒驕戒躁。”
穀菘正色道“韓二哥寬心,俺省的。”
又閒聊了一陣,常知縣見時值正午,便提議道“本縣備了些薄酒,咱們且吃且聊罷。”
“那就卻之不恭了。”
韓楨也不客氣,一口應下。
兩人移步來到縣衙後院,吃酒閒聊。
或許是習慣了,常知縣依舊秉持著一日兩餐的習慣,佐酒的吃食也都是些果脯肉乾,算不得正餐。
兩人沒說正事,而是天南海北的閒聊。
常知縣這些年輾轉各地擔任知縣,遇見過不少稀奇古怪,啼笑皆非的趣事。
韓楨聽得認真,時不時捧哏兩句。
因為這是了解北宋其他地區的好機會。
一洲之地民生如何,知州說了不算,但知縣卻有發言權。
“宣和三年,吾被調任至衡州一下縣任職,等吾上任之後,發現縣衙之中竟無一胥吏,隻剩一個老門房。”
“下馬威?”
韓楨好奇道。
常知縣搖搖頭,繼續說道“吾等起初也是如你這般想,後來一問才得知,原是去歲州府官員強行征稅撈錢,上任知縣不忍百姓受苦,便拒絕了征稅。誰曾想,衡州知州一怒之下,殺光了縣中胥吏,且抄了胥吏的家,以此湊足了強征的賦稅。”
“嘶!”
韓楨深吸了一口氣,滿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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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征稅不行,竟然抄了胥吏的家,屬實離譜。
對比之下,趙霆和劉宓都他娘的能算好官了。
回過神,韓楨好奇道“上任知縣如何了?”
常知縣撚起一枚果脯塞入口中,語氣幽幽地說道“升官了,任崖州通判。”
崖州,就是海南。